风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军帐的帆布上，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极了洛瑾瑜昨夜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
风吹入营帐，灭掉了最后一点碳火，床上的人瑟瑟发抖，右手抓起被子，盖住脑袋试图抵御寒冷。
一只粗糙的手猛地掀开他身上单薄的旧棉被，刺骨的寒气瞬间裹住他赤裸的肩头。
“还愣着干什么？
陆将军醒了要喝茶，耽误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小兵的呵斥声里满是不耐，踢了踢床脚的破鞋。
洛瑾瑜打了个寒颤，胳膊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左手却没有知觉。
三年了，他还是不习惯左手不能动的日子，更不习惯用右手做这些粗活。
他沉默地坐起身，肩头和腰侧的旧伤被冷风一吹，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些纵横交错的疤痕，有的是马鞭抽的，有的是牙齿咬的，还有几道深可见骨的，是陆召用匕首一点点划出来的，美其名曰“留下独属于我的印记”。
弯腰穿鞋时，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上淡粉色的牙印，那是昨夜陆召留下的。
洛瑾瑜垂着眼，指尖用力掐了掐右手心，才压下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
他己经发不出声音了，三年前那个夜晚，陆召用药毒哑了他的喉咙，从那以后，他连哭骂都成了奢望。
拎起铜制的水壶，冰凉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渗进掌心。
洛瑾瑜低着头，跟在小兵身后走出营帐，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刮得生疼。
营地里随处可见穿着厚重铠甲的士兵，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烤火，看到他时，眼神里总是带着些微妙的打量——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麻木。
没人知道他究竟是谁，只当他是陆将军身边一个长得好看却不会说话的玩物。
走到陆召的主帅帐外，小兵把水壶塞给他，努了努嘴：“快点，将军等着呢。”
洛瑾瑜点点头，站在帐外的廊下准备沏茶。
风更紧了，他用右手笨拙地提着水壶，往瓷碗里倒热水，滚烫的水流溅出来，烫红了手背上的皮肤，他却像没感觉一样，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视线落在帐外积着厚雪的空地上，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站在雪地里，不过那时他还穿着华贵的锦袍，虽然沾了些尘土，却依旧难掩贵气。
十七岁的洛瑾瑜刚刚登基三个月，连奏折都不会批，就被裴寺烨以“历练”为名，塞进了这支前往边关的军队。
那时的他有多嚣张？
仗着自己是皇帝，对着领兵的校尉颐指气使，说要住最好的营帐，吃最精致的膳食。
结果校尉只当他是哪个勋贵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子弟，冷笑一声，首接把他丢进了马厩，还放话：“想吃饭？
先把这十匹战马的马粪清理干净！”
洛瑾瑜气疯了，叉着腰喊“朕是皇帝”，可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哄笑。
没人信他——谁见过皇帝会来这鸟不拉屎的边关军营。
他硬气了两天，不肯干活，也不肯吃那些粗糙的麦饼。
首到第三天傍晚，他饿得眼冒金星，在马厩里晕了过去。
醒来时，就看到了陆召。
那时的陆召穿着银甲，面容刚毅，眼神里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小兄弟，饿坏了吧？
慢点吃。”
洛瑾瑜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的人。
在宫里，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却没人真正关心他饿不饿、冷不冷。
那一刻，他觉得陆召就是救他出苦海的菩萨。
后来，他就跟在了陆召身边，不用再干脏活累活，每天只要研墨铺纸，偶尔为陆召沏杯茶。
他甚至偷偷想过，等回去了，一定要封陆召做大将军，比裴寺烨还大的官。
可这份感激，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碎得彻彻底底。
那天陆召打了胜仗，喝得酩酊大醉，闯进了他的房间。
将他推倒在床，他惊恐本能地挣扎，左手不知怎么就抓到了桌上的匕首，划在了陆召的脸上。
“你敢伤我？”
陆召的眼神瞬间变得狰狞，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那一夜，成了他的炼狱。
陆召不仅强占了他，还因为脸上的伤，亲手挑断了他左手的手筋。
他疼得大喊大叫，引来巡逻的士兵，陆召怕事情败露，竟找来毒药，彻底毒哑了他的嗓子。
从那天起，菩萨变成了恶魔。
陆召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白天他是威严的将军，夜里却像疯狗一样折磨他。
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旧伤叠新伤，没有一块好肉。
他试过逃跑，却被抓回来打得半死；他试过绝食，陆召就撬开他的嘴，强行灌药灌粥。
渐渐地，他连恨都提不起力气了。
他开始麻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陆召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甚至开始盼着死，盼着一场意外，能让他彻底解脱。
“磨蹭什么？
茶呢？”
帐帘被掀开，陆召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打断了他的回忆。
洛瑾瑜猛地回神，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手背上。
他却只是低着头，把沏好的茶递了过去，眼底一片死寂。
陆召接过茶碗，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手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怎么？
烫到了？
这点疼都受不住，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洛瑾瑜闭上眼，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比这边关的寒冬还要冷。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裴寺烨为什么还不来接他。
那个把他丢进军营的男人，是不是早就把他忘了？
如果裴寺烨真的来了，他该说什么？
说他这三年的屈辱？
还是说，他早就不想当这个皇帝了，只想早点死？
风又刮了起来，卷起地上的雪沫，迷了他的眼。
他默默地低下头，任由陆召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是能死在今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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