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西北角的听雪堂,便是云渠的居所。
名虽雅致,地方却偏僻得紧,陈设也简单,与太子妃乃至几位侧妃的庭院相比,堪称寒酸。
院子里那几株半死不活的芭蕉,便是唯一的点缀。
“姑娘,王嬷嬷来了。”
贴身侍女秋云低声禀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阿璃放下手中那本《地域志》,眸光微敛。
该来的,总会来。
王嬷嬷是东宫的管事嬷嬷,太子乳母的姐妹,在这东宫后院,权势不小。
她身材微胖,面容严肃,一双三角眼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挑剔,七分倨傲。
“老奴给姑娘请安。”
王嬷嬷草草行了个礼,目光却己像梳子一样,将云渠和她身处的这间屋子扫了个遍,“姑娘初来乍到,这宫里的规矩,想必还不甚明了。
太子殿下吩咐了,让老奴来好生‘教导’姑娘。”
她特意加重了“教导”二字,身后的两个小宫女立刻捧上来几本厚厚的《宫规》和《女戒》。
这位嬷嬷,是来立威的?
还是来折磨她的?
但无论是哪种,都绝对是得人授意,背着太子私下给云渠下绊子。
“有劳嬷嬷费心。”
云渠起身,态度温顺。
王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了她的“教导”。
从行走到站立,从叩拜到奉茶,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挑出无数错处。
“腰要再软三分!”
“眼神!
眼神要恭顺,带着敬畏!”
“姑娘这手,抬得高了,殿下不喜张扬之人。”
半日下来,云渠的膝盖跪得生疼,手腕因一首举着茶盏而微微发抖,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秋云在一旁看得心疼,却不敢言语。
王嬷嬷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慢悠悠地呷着茶,看着云渠一次次重复,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首到日头偏西,王嬷嬷才仿佛尽了兴,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今日便到这里吧。
姑娘需得勤加练习,莫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她走到门口,又似想起什么,回头道,“对了,殿下今夜未必会来,姑娘不必苦等。”
这话语里的轻蔑,如同针尖,细细密密地扎人。
云渠垂首:“是,谨遵嬷嬷教诲。”
送走了王嬷嬷,秋云立刻上前扶住云渠,眼圈微红:“姑娘,您何苦如此忍让?
您毕竟是殿下带回的人……”云渠借着她的力道缓缓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脸上却不见半分怒色,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忍?”
她轻轻重复这个字,目光投向窗外那几株蔫头耷脑的芭蕉,“秋云,你看那芭蕉。”
秋云不解。
“看似被风雨打得抬不起头,可它的根,却在地下扎得越来越深。”
阿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一时的低头,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看到,究竟是谁笑到最后。”
秋云似懂非懂,但看着自家姑娘沉静的侧脸,那颗惶惑的心,竟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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