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砸下冷冽的光，空气里香水与酒气糜烂交织。
沈括站在宴会厅中央，指尖掠过未婚妻林家小姐的腰侧，引来一片心照不宣的奉承低笑。
他唇角弧度完美，是掌控一切的、无懈可击的胜利者姿态。
而我，是他精心点缀在角落的金丝雀。
一身昂贵礼服，是他亲手挑选的囚笼。
香槟气泡在杯沿碎裂，像是无数个无声炸开的夜晚。
我的视线掠过他，冰锥一样，凿开这浮华的假象。
他感应到了，目光穿过人群攫住我，带着警告，还有一丝只有我懂的、扭曲的餍足。
他冲我微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像召唤一只宠物。
我垂下眼，抿去杯沿冰冷的甜涩。
指尖探入手包，内衬里微型遥控器的金属棱角，硌着预谋的疼。
更深处，那枚U盘静卧着，盛满能将沈家彻底焚毁的罪证。
司仪的声音拔高，谄媚地请沈氏继承人致辞。
掌声潮水般涌起。
灯光追着他，他走上台，站在麦克风前，笑容志得意满。
“感谢各位莅临，见证我的人生……”他声音温醇，每一个字都在浇筑他沈家铁桶般的江山。
就是现在。
我按下遥控。
巨大的显示屏上，他矜贵的脸骤然消失。
雪花噪点一闪，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角度隐蔽、画面却异常清晰的视频。
背景是沈括那间极致奢华的书房，昂贵的地毯上——他跪着。
笔挺的西裤膝盖处皱得不堪，头发凌乱，仰起的脸是彻底崩溃的惨白。
他双臂死死箍着视频里那只穿着家居裤的腿，声音破碎不堪，混着哽咽，透过顶级音响设备放大到宴厅每一个角落：“晚晚…别走…求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会死的…真的会死…”满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笑容僵在脸上，所有酒杯停在半空。
林小姐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血色尽失。
镜头缓慢下移，对准了沈括涕泪交横、卑微扭曲的脸。
然后，画面里响起我的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像刀刃刮过冰面：“松开。”
视频里的沈括浑身一颤，抱得更紧，语无伦次地哀求：“不松…我不松…我知道错了…晚晚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原谅我？
我把命给你好不好？
你别不要我…”我冷笑了一声。
那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让满场宾客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沈总贵人多忘事。”
我慢条斯理地，一字一句，“是你亲手签的字，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
忘了？”
画面猛地黑掉。
巨屏陷入黑暗的前一秒，精准捕捉到沈括脸上最后那丝乞怜被彻底碾碎的绝望。
死寂。
然后轰然一声！
巨大的惊哗、抽气、窃语猛地炸开，几乎要掀翻屋顶！
所有目光钉子一样射向台上那个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男人。
沈括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比林小姐还干净，惨白如纸。
他瞳孔放大到极致，死死瞪着漆黑的屏幕，像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被冻住了，只有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从指尖开始蔓延。
下一秒，他猛地扭头，视线疯了一样扫过全场，最后死死钉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是滔天的震惊、不敢置信，然后是灭顶的恐慌和——疯狂的恨意。
我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清晰、冷静的叩响，一步步，穿过死寂和无数惊骇的目光。
我不时走向他。
我走向宴会厅最阴暗的角落。
那里，一首安静地坐着一个男人。
普通的西装，与这场合格格不入，却自有一份沉静气场。
他从头到尾只是看着，看着这场由我主导的戏剧。
此刻，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我。
我将手包里那枚冰冷的、小小的U盘拿出来，放在他摊开的掌心。
“报警吧。”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背景的混乱，“沈家的罪证，全在这里。”
他合拢手指，握住U盘，也握住我微微发颤的指尖，温暖瞬间包裹而来。
“好。”
他只有一个字。
“苏晚！！！”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身后炸开。
沈括冲下了台，状若疯癫地拨开人群，眼睛里是血红的疯狂，首首向我扑来！
他甚至撞翻了一张摆满香槟塔的桌子，玻璃碎裂声刺耳无比。
保安试图拦住他，却被他不要命地甩开。
他冲到我面前，头发散乱，领结歪斜，胸口剧烈起伏，伸手就要抓我：“你骗我！
你竟敢——把东西给我！！”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手臂。
角落里的男人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开了沈括的手，将我护在身后。
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力量。
沈括的动作僵在半空，血红的眼睛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死死盯住我们交握的手。
我抬起眼，看着沈括这副彻底崩塌的狼狈模样，看着他眼中那座坚固王国轰然倒塌后的废墟。
我轻轻笑了出来。
“游戏结束。”
我说，声音轻快，甚至带着一丝残忍的愉悦，“介绍一下，我的首席…陪审员。”
沈括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踉跄一步，脸上最后一丝人气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
他看着我，像是从不认识我。
我不再看他，挽住身边男人的手臂，转身。
香槟塔倒塌的酒液蜿蜒流淌，像一条金色的河，隔开两个世界。
身后的混乱、尖叫、沈括彻底崩溃的粗重喘息，都被远远抛下。
我们一步一步，走向宴会厅洞开的大门，走向外面那片自由的、没有沈括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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