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焦糊味裹挟着尚未散尽的烟尘，如同实质的铁锈般堵塞了沈珂的鼻腔。
他猛地呛咳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家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霓虹透过湿漉漉的窗户，在弥漫的稀薄烟雾中投下诡异扭曲的光影。
刺耳的火警报警器依旧在头顶执着地长鸣，像一把尖刀持续刮擦着他的耳膜和神经。
“晓蔓？”
他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而异常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
无人回应。
只有报警器单调的锐响。
他丢下行李和礼物，踉跄着冲进客厅。
借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客厅的陈设大体完好，只是蒙上了一层灰烬，像是下了一场肮脏的黑雪。
但那股浓烈的烧灼气味，源头显然更深。
他的目光死死盯向主卧的方向。
卧室门虚掩着，门缝下方的墙壁被熏得漆黑，更浓的烟雾正从那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晓蔓！！”
他提高声音，猛地推开卧室门。
更大的烟尘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卧室里更是狼藉，墙壁、天花板都覆盖着厚厚的烟炱，空气中漂浮着未燃尽的灰烬颗粒。
消防员的身影在烟雾中模糊地晃动，他们的表情凝重，动作带着一种程式化的沉重。
然后，沈珂看到了。
在原本属于他们双人床的位置，此刻，一个被白色布单覆盖的、熟悉又陌生的人形轮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了。
火警的尖啸、消防员的低语、他自己的心跳……全都消失了。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白，以及白布下勾勒出的、再无生息的曲线。
他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恰好落在白布边缘，那里，一只熟悉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
那是顾晓蔓的手。
无名指上还戴着他们的婚戒，只是那原本闪亮的铂金圈，此刻己被高温熏得乌黑变形，紧紧箍在她同样被灼伤、失去原本肤色的手指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珂感到一阵眩晕。
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被熏黑的梳妆台，指尖传来冰冷而粗糙的触感。
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他瞥见了床头柜旁，那只摔得粉碎的“午夜兰花”香水瓶。
玻璃碎片混着深色的香液，与灰烬搅和在一起，如同一个被彻底摧毁的、关于优雅与美好的梦。
他僵硬地抬起头，视线茫然地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梳妆台那面也被熏黑、边缘甚至有些熔融变形的镜子上。
镜面模糊，映出他此刻失魂落魄、惨白如鬼的脸。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沌的黑暗映象中，他似乎看到，在自己身影的后方，一个极其模糊的、白色的影子，极快地一闪而过。
像是一片被阴风卷起的、残破的衣角，在废弃走廊的尽头飘忽不定；可定睛一看，那摇曳的轮廓又扭曲成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五官模糊，唯有两点空洞的黑暗，正死死地盯过来。
它无声无息，却在不断靠近，冰冷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凝固了。
倏忽即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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