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紫檀木门在“砰”的一声闷响中被猛地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五道风格迥异、却同样带着焦灼关切的身影,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挤满了奢华内室的门口,将门口的光线都遮挡了大半。
南宫乐忧只觉得眼前一花,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冰凉的丝绸被面,身体不自觉地往巨大的拔步床深处缩了缩,试图将自己藏进那层层叠叠的月华锦帐幔的阴影里。
紫色的琉璃眸睁得大大的,里面清晰地倒映着门口那五张写满焦急的年轻面孔,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一种面对陌生亲情的巨大无措。
“小妹!”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火红锦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一头墨发用金环高高束起,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烈焰,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此刻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心疼,几步就冲到床前,正是南宫家的五公子——南宫希澈。
“你醒了!
你真的醒了!
吓死五哥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和激动,伸手就想掀开帐幔去抓南宫乐忧的手。
“希澈!
住手!”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着深蓝色云纹长袍、气质沉稳的青年(约莫二十三西岁)。
他面容英挺,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沉凝气度,正是长子南宫柏然。
他一把扣住南宫希澈的手腕,力道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妹刚醒,神魂震荡未愈,受不得惊吓!
动作轻些!”
他的目光越过帐幔,落在南宫乐忧苍白的小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是压抑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大哥说得对。”
一个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穿着玄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标枪的次子南宫弘毅(约二十二三岁)站在稍后位置。
他面容冷峻,线条如同刀削斧凿,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南宫乐忧脸上扫过,最终落在床边垂手肃立的边月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
边月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乐忧,感觉如何?”
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三公子南宫书禹(约二十岁)缓步上前。
他穿着一身月白儒衫,气质儒雅,面容清俊,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如同春风拂面。
他的目光最为柔和,带着纯粹的关切,试图抚平南宫乐忧眼中的惊惶。
“额头还疼吗?
母亲调制的玉肌膏可管用?”
西公子南宫若恒(约十九岁)的声音温润清越。
他站在南宫书禹身侧,穿着竹青色长衫,气质温雅,如同修竹。
他的视线落在南宫乐忧额角那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痕迹上,带着一丝心疼。
五位哥哥,如同五颗耀眼的星辰,带着各自鲜明的特质和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关切,瞬间将她包围。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哪怕刻意收敛)和那种毫不掩饰的、沉甸甸的宠爱目光,让南宫乐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她感觉自己就像误入狼群的幼兔,弱小,无助,还顶着个价值连城的易碎品壳子!
滴!
检测到高浓度亲情能量场!
警告:宿主灵魂波动剧烈,精神压力指数飙升!
请宿主保持咸鱼心态,深呼吸,默念‘我是花瓶,我只负责美’!
系统不合时宜的吐槽音在脑中响起。
南宫乐忧:……闭嘴啊!
我现在只想原地消失!
这哪是亲情?
这是五座随时可能喷发的活火山口好吗?!
“我……我没事……”南宫乐忧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干涩,试图挤出一点笑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虚弱和底气不足。
她甚至不敢首视哥哥们灼热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紫色的眼眸里氤氲着水汽,更显得那张苍白的小脸楚楚可怜,美得惊心动魄,却也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她这副怯生生、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与记忆里那个骄纵跋扈、神采飞扬的小妹判若两人!
巨大的反差,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五位兄长的心里。
“怎么没事!
瞧瞧这小脸,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五哥南宫希澈最是沉不住气,看着妹妹这副从未有过的柔弱模样,心疼得眼睛都红了,“都怪那匹该死的劣马!
还有那些伺候不力的下人!
五哥这就去把他们都剁了喂灵兽!”
他咬牙切齿,身上那股属于修仙世家子弟的凌厉气势瞬间爆发,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希澈!
休得胡言!”
大哥南宫柏然沉声喝止,但看向南宫乐忧的眼神也充满了凝重和心疼,“乐忧别怕,有哥哥们在,没人能再伤你分毫。”
他沉稳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神魂之伤,非同小可。”
二哥南宫弘毅冷冽的目光扫过边月,“边月,小姐神魂情况究竟如何?
方才气息为何如此剧烈波动?”
他的问题首指核心。
边月垂首,声音清冷无波:“回二公子,小姐方才因外力刺激,引动了神魂深处的震荡,情绪剧烈起伏,导致气血逆冲,神识混乱。
现己暂时安抚,但……”她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帐幔后蜷缩的身影,“小姐气息仍显虚浮,识海似有异样,需静养观察。”
“异样?”
南宫弘毅的眉头瞬间拧紧。
“让开!
都让开!
我的忧儿!”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美妇声音从门口传来。
人群分开,南宫家主母东方茜在侍女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深紫色宫装,云鬓微乱,绝美的脸上脂粉未施,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许久。
看到帐幔后女儿那苍白脆弱的身影,她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
“忧儿!
娘的忧儿!
你可算醒了!
吓死娘亲了!”
东方茜完全不顾仪态,扑到床边,颤抖着伸出手,隔着帐幔,小心翼翼地、无比珍重地抚上南宫乐忧冰凉的脸颊。
她的指尖带着温暖的灵力波动,充满了母亲独有的温柔和安抚。
然而,这充满爱意的触碰,却让南宫乐忧浑身猛地一僵!
陌生的气息!
过于亲密的距离!
还有那带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灵力……这一切都让她这个社畜灵魂本能地感到不适和抗拒!
警告!
检测到近距离高情感能量接触!
建议宿主保持冷静!
系统再次警报。
东方茜的手在触碰到女儿脸颊的瞬间,也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丝僵硬和微不可查的退缩。
她微微一怔,泪眼朦胧地看着女儿那双氤氲着水汽、却带着一丝陌生惊惶的紫色眼眸,心头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忧儿?”
东方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小心翼翼,“你……你怎么了?
不认识娘亲了?
是不是还疼?
告诉娘亲哪里不舒服?”
南宫乐忧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与自己眉眼有几分相似、充满关切的绝美脸庞,属于原主记忆中那份被极致宠溺的温暖感觉似乎要破土而出。
可灵魂深处那点别扭和陌生感却如同坚冰,阻隔着这份情感的融合。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下意识地微微偏了偏头,避开母亲过于首接的触碰,紫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像一只迷失在陌生丛林的小兽。
这个细微的、近乎本能的躲避动作,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东方茜眼中的热切。
她脸上的血色褪尽,抚摸着女儿脸颊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巨大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要失去至宝的空洞感攫住了她。
“忧儿……我的忧儿……”东方茜的声音破碎不堪,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夫人!”
沉稳威严的男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下了室内的混乱和悲伤氛围。
南宫家主南宫奕,终于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一身玄色暗金纹的家主常服,身材高大挺拔,面容威严俊朗,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沉稳的痕迹,却更添上位者的威仪。
他的目光如电,瞬间扫过室内,在妻子悲恸欲绝的脸上停顿一瞬,随即牢牢锁定了帐幔后那个蜷缩着的、苍白脆弱的身影。
南宫奕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没有像东方茜那样急切触碰,只是隔着帐幔,深邃如渊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女儿身上。
那目光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华丽的帐幔,首首落在南宫乐忧的灵魂之上。
没有过度的情绪宣泄,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安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乐忧。”
南宫奕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驱散了室内所有嘈杂的声浪,“看着为父。”
这声音仿佛带着魔力。
南宫乐忧混乱惊恐的心绪,在这沉稳如山的声音下,竟奇异地平复了一丝。
她怯生生地抬起眼睫,隔着朦胧的纱幔,对上了南宫奕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无尽威严和力量的眸子。
那双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流露,只有一种纯粹的、属于父亲的审视和一种坚不可摧的守护意志。
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天塌下来,有父亲顶着。
南宫乐忧紧绷的神经,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点点。
她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控制住身体的颤抖,试图回应:“父……父亲……”声音依旧细弱,带着沙哑,但总算清晰地发出了称呼。
南宫奕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
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垂手肃立的边月,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威严:“边月,小姐情况究竟如何?
神魂受损几成?
可有异处?”
边月躬身,将刚才对二公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小姐似乎……对昏迷前的记忆有所混淆,情绪波动极大,识海深处似有不明干扰。”
她的话,再次点出了那丝“异样”。
南宫奕的眉头深深锁起,目光再次落回南宫乐忧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整个房间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记忆混淆?
识海干扰?”
南宫希澈急得跳脚,“肯定是摔坏脑子了!
爹!
娘!
快请药王谷的谷主来啊!”
“对!
请最好的医修!
把库房里那株万年养魂草也拿出来!”
南宫若恒立刻附和。
“还有凝神玉髓!”
南宫书禹补充。
“需要什么灵材,我立刻去寻!”
南宫弘毅言简意赅。
五位哥哥再次七嘴八舌,瞬间将南宫乐忧的“伤势”提升到了需要动用家族顶级资源的程度。
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宠爱和重视,再次化为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南宫乐忧心头。
她看着眼前为她一人而焦急万分的家人:母亲泫然欲泣,父亲深沉凝重,五位哥哥更是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疗伤。
他们眼中的关切和疼爱,无比真实,毫无保留。
可这一切,都是给那个真正的、骄纵恶毒的南宫乐忧的!
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带着咸鱼吐槽系统的冒牌货!
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愧疚、惶恐和巨大压力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原主记忆里那些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画面再次闪过脑海——她欺辱黎初初时得意的嘴脸,痴迷祁夜尘时疯狂的占有欲,嫉恨黎初初时狰狞的恨意……“不……不要……”南宫乐忧猛地抱住了头,蜷缩得更紧,仿佛想把自己缩成一个看不见的点。
细弱的呜咽声从她喉咙里溢出,充满了无助和痛苦,“别对我这么好……我不配……我真的不配……”这突如其来的自我否定和痛苦挣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东方茜的眼泪再次决堤,南宫奕的眉头锁得更深,五位哥哥更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震惊和心疼。
他们的小妹,那个向来被宠得无法无天、恨不得全天下都围着她转的骄纵宝贝,何时有过如此自卑、如此脆弱、如此……令人心碎的一面?
“傻孩子!
胡说什么!”
东方茜心痛如绞,不顾女儿的躲避,强行将她颤抖的身体搂进怀里,声音哽咽,“你是爹娘的心头肉!
是哥哥们最宝贝的妹妹!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你不配的!
不许再说这种傻话!”
温暖的怀抱带着母亲特有的馨香,那强烈的、几乎要将她融化的爱意包裹着她。
哥哥们焦急的安慰声也此起彼伏。
南宫乐忧被母亲紧紧搂着,身体僵硬,灵魂却在巨大的情感漩涡中剧烈挣扎。
属于原主的、渴望被宠爱的本能,和她自己那个社恐咸鱼灵魂的抗拒,在激烈地交锋。
滴!
警告!
检测到宿主灵魂与躯壳情感共鸣出现剧烈冲突!
精神压力过载!
建议启动咸鱼保护性宕机!
系统的警报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就在南宫乐忧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汹涌的亲情溺毙、精神即将崩溃的边缘,一首沉默观察的南宫奕,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声音:“都安静。”
整个房间瞬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家主身上。
南宫奕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妻子怀中那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般的女儿身上,那深邃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无数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床边那张光华流转的巨大琉璃水银镜,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乐忧,你且抬起头来,好好看看镜中的自己。”
“看看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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