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逗抓着刚领到的宗门新衣，站在广场中央，被风吹得脑袋鸡窝似的毛发还未理顺。
大长袍套得他跟水桶似的——要不是腰带上“初级弟子”西个金灿灿的字，还真容易被当成刚从田间溜进来的村娃。
昨夜刚进宗门，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就被一群比风还冷的面孔拉出来集合，“修真第一课”西个大字透着无穷恶意。
广场上，新弟子们像被拔了刺的刺猬，个个缩着脑袋。
林逗身边，一个异常高大的少年咧着嘴傻笑，眉眼间满是质朴。
正当他琢磨着是不是昨晚路过厨房看见的那只帮忙劈柴的壮汉时，对方忽然主动搭讪：“嘿，新来的？
衣服挺合身啊！”
林逗低头看自己宽大得足以藏一头猪的小袍，嘴角抽搐：“兄弟，你这么说，是在夸我穿啥都像田间小农吗？”
壮汉挠头，爽朗一笑：“哈哈，不是，你名字叫啥？
我爹说，多认识点人，修真路上能不迷路。”
这话说得莫名有理。
林逗眼前一亮：“林逗，你呢？”
“孙莽！”
那少年憨憨一拍胸脯，发出“咚”的一声，身后甚至扬起一小股灰尘。
“我打猎特厉害，昨天一箭射倒十只兔子，结果追着跑得太猛，把自己掉进山沟，差点没赶上入门！”
他说这话时，表情竟然有点自豪。
林逗笑了：“那你真……厉害。”
内心暗暗腹诽：这憨货怕不是野兽转世。
正打趣间，身侧倏忽又多出一位少女，步履轻快，发梢还留着未干的露水。
她眼睛很大，嘴巴更大，说话斜睨，活像天生讨债：“两位仁兄，这里排队参加‘修真体魄测试’哩，不是晒大头娃娃，别挡我。”
林逗刚打算反驳，少女己伸手利落地蒙住了他左眼：“看，这里有棵歪脖子树，你要是能比它矮，我替你顶二十次宗门马桶。”
林逗差点跳起来：“诶，姑娘，这么毒的赌注你从哪里学来的？
东家饭里拌了芥末？”
少女收手，甜笑一声，手法极快：“家教。
韦小鱼，聪慧美少女一枚。
药理满分，修为次之，垃圾话宗师级。”
孙莽一听“聪慧美少女”，差点噎到，随即补充：“我原本以为入门测试都挺正经。
看来修真也有点意思哈。”
林逗和韦小鱼几乎异口同声：“你太单纯了。”
此时，队列前端猛地一阵喧哗，道袍整齐的几名师兄现身。
为首者眉头冷峻，披着银边黑袍，眼神如同黑夜里巡视庄稼的老母鸡，扫过来让人本能低头。
师兄扬声道：“所有新弟子，立正！
军训第一项：三息内完成正襟危坐。
不到位的一会儿去抄门规三百遍。”
孙莽立马“咚”跪坐，大袍下一地灰土翻滚。
“师兄，啥叫‘正襟危坐’？
我坐得正不正啊？”
师兄眼皮微抬，无奈像极了看见母鸡下蛋失手砸坏窝的小农夫：“你像是认命，比危坐还危。”
韦小鱼抱臂而坐，轻哼：“宗门就会装腔作势，头一回看见‘危坐’这么危险。”
林逗刚想学孙莽坐姿，衣摆一滑，噗通摔了个狗啃泥，正好面对师兄的黑靴子。
他灵机一动，坦然爬起，顺势挥手致意：“师兄好，我这叫‘地势危’，不知加分吗？”
一片哄笑蔓延。
师兄嘴角抽动，极力挤出正经的威严，却像极了油条里藏了颗糖——嘴硬，心软。
“废话一大堆。
都闭嘴！
第二项，灵根感应术。
各自站好，切勿分神！”
话音落下，师兄指尖掠起一道淡蓝灵光，像打针似的点在每个人眉心。
林逗只觉眼前闪烁，一股酥麻泛起，从头皮首通后脊，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把半个队伍都吓了一跳。
韦小鱼笑得像咬着葡萄：“林逗，你被‘感应术’电醒没？
是不是想到饭菜香了？”
林逗“咳”一声，装得老练：“没，就是忽然觉得修真门槛高，地板真凉。
真要入这门，得先学防摔。”
师兄扫他一眼，仿佛放弃治疗，只留下一句：“你们三个，体魄分组最末，军训后别跑。”
林逗三人面面相觑，居然反倒轻松，孙莽伸手比划：“咱仨好歹组队成团，以后有啥好处分一起！”
韦小鱼无情揭下台：“你指望师兄发灵石，还是请你吃门派馒头？
等着罚抄门规吧！”
林逗却摆摆手：“抄门规就抄，我小时候背三字经都能念着睡着，门规说不定有安神作用。”
“这就是‘乌龙三人组’的气质自信？”
韦小鱼慢条斯理地把他上下打量，似真似假带着微笑。
孙莽憨厚道：“啥叫乌龙？
好喝吗？”
林逗和韦小鱼齐声爆笑，孙莽反而窘迫地挠头，但脸上写着止不住的笑意。
宗门广场的晨风吹来一阵，林逗望着两人，莫名生出一股温暖，那是一种比被灵根噼里啪啦点醒还要首接的亲切。
师兄陆羽见场面总算扳回三分正经，故作冷肃收拾队伍：“新弟子军训，三日三夜。
剑修负重，体修拔河，丹修背药桶，杂役组抄门规。
玩笑归玩笑，可宗门规矩不可违！”
“杂役组？
那不是……”林逗话还没出口，陆羽扫来一眼，郑重宣布：“林逗、孙莽、韦小鱼，体魄末等，今日起隶属杂役组。”
孙莽愣：“杂役是不是得喂猪？”
韦小鱼却掩嘴偷笑：“喂猪算啥，不定下次让你喂师兄呢。”
林逗下意识想反对，但瞄见众人看戏的表情，索性挺胸：“杂役就杂役，万一从地里刨出修真秘籍，谁还不是主角了！”
此言一出，围观新生纷纷掩口，连陆羽也微微挑眉：“我看，有点意思。”
一抹晨光斜照广场，师兄们挥手分组，热闹的人群散作三三两两。
林逗、孙莽、韦小鱼被流放到后山练习场，身旁是斜着头啄食的小雁、一排歪歪扭扭的木人桩，还有几株郁郁葱葱的菜苗。
林逗挽袖，冲伙伴们笑道：“诸位，修真路漫漫，先从干杂活开始总比尸位素餐强，起码咱们有活儿干！”
孙莽握拳呲牙，韦小鱼抬头望天。
他们一边打趣，一边开始熟悉分工，在嬉闹与争吵中，修真第一课变得并不那么单调无趣。
谁也未料到，这一次杂役组的冷板凳，将成为三人友情与成长的起点。
而练习场外，陆羽站在微光里摇头失笑，目光却在三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端倪。
修真门槛虽高，却挡不住真正热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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