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晚舟蜷在阁楼地板上，呼吸急促，指甲还掐在掌心，那里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她背靠着墙，呼吸浅而急。
窗外风停了，树影不动，玻璃上只映出她半张脸——银发垂落，遮住左耳，可那块胎记还在发烫，像底下埋了烧红的铁丝。
她没动。
刚才那滴“黑血”落下的位置，地面裂纹组成了一个字：赦。
她记得。
她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又泛上来，脑子才清明一点。
这不是梦。
她真进过那个殿，见过那九块碎玉简，闻到过铜锈和灰烬混在一起的味道。
她抬起手，掌心那道灰痕还在，淡了些，但碰到光会微微反光，像是烧过又冷却的灰烬压进了皮肉。
她盯着自己的手，慢慢松开拳头。
就在这时，窗台传来一声轻响。
她猛地抬头。
一尊玉符倒在那里，灰扑扑的，边角崩了口，像是被人随手扔下的。
她认得这东西——玄天宗外门弟子测试灵根用的引灵符，前两天有个穿灰袍的家伙来叶家走了一趟，测完就忘了拿走。
她没去碰。
可风忽然吹了一下，窗帘掀动，玉符晃了半圈，裂口朝上，像张开的嘴。
她刚想挪开视线，那符突然“咔”地一声，自己碎了。
不是摔裂，是内部炸开，碎片细如砂粒，全朝她飞来。
她本能抬手挡脸，可那些碎片绕过她的手，首冲耳后。
她感到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进皮肤，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胎记往颅骨里钻。
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她站在青铜殿里。
头顶裂缝还在，黑得发紫。
地面裂纹比刚才多了，密密麻麻，像蛛网爬满了整座大殿。
那九块碎玉简悬浮原位，可第一块——最靠近她的那块——边缘泛起微弱的光，像灯芯刚点着。
中央，多了一枚菱形晶体。
它浮在半空，通体透明，却泛着暗金波纹，和叶昭南发间铃铛晃动时的光很像。
萧晚舟走近两步，晶体表面突然映出一个人影——是她，但又不是她。
银发高束，穿玄金长袍，肩披残甲，左耳垂的朱砂痣清晰可见，可眼神冷得不像活人。
她伸手。
指尖刚碰上晶体，它“啪”地碎了。
碎片化作流光，全钻进第一枚玉简。
玉简猛地一震，光晕扩散，整座大殿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瞬。
她脚下的裂纹停止蔓延，头顶那滴“黑血”悬在半空，没落下来。
时间被锁住了。
一秒，两秒。
然后一切恢复。
“锁……住……”耳边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极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她脑子里生出来的。
她没回头。
她知道这声音不属于她。
她低头看手，掌心的灰痕淡了一圈，几乎看不见了。
她抬手摸耳后，胎记的热度退了，可皮肤底下，有东西在动，像一粒沙，顺着血脉缓缓游走。
她闭了下眼。
再睁眼，人己回到阁楼。
玉符碎成粉末，散在窗台。
她盯着那堆灰，没动。
她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是真的。
那殿不是幻觉，那晶体是她吞进去的东西凝成的。
她吞了法器碎片，然后“烬渊”把它变成了别的东西。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
主楼方向黑着，叶昭南房间的灯早灭了。
可就在她转身时，眼角余光扫到墙角——那片霉斑，刚才动过。
她盯住它。
霉斑的纹路，原本是残缺的星图，可现在，线条偏了半寸，组成了一个她认识的符号：三连弧，中轴，西角。
和她梦里大殿的地砖一样。
她没再看。
她走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小刀——周伯给的，说能验法器真假。
她划破指尖，把血滴在珍珠发卡上。
血滑下去，没反应。
她又滴了一滴在发卡内侧的金属夹层上。
血渗进去，立刻变黑，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她把发卡扔到桌上，坐回墙角。
她开始默念：“我是萧晚舟。
十八岁。
叶家西阁楼。
泳池清洁，园艺杂务。”
一遍，两遍。
首到耳后那粒“沙”不再游动。
同一时间，叶家藏书阁。
叶昭南心有所感，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牵引，让她来到了《大夏启世录》前，而冥冥之中，似乎有股力量在告诉她，这里藏着与萧晚舟有关的秘密。
叶昭南站在《大夏启世录》前。
书封是黑皮金纹，锁着三道铜扣。
她右臂的蜈蚣纹在动，一节节拱起，像是要破皮而出。
颈后“赦”字刺青渗出血丝，顺着脊背往下流。
她没管。
她抽出腰间短刃，划开指尖，把血按在第一道铜扣上。
“咔。”
扣开了。
第二道，第三道。
书页自动翻开，金光从缝隙里溢出来，照得整间屋子发亮。
她盯着书页，瞳孔里的复眼结构微微颤动。
突然，空中浮现出画面。
三百年前。
大夏祭坛，夜空血红。
女帝立于高台，银甲染血，手中握着一道金纹。
她面前跪着一个少年影卫，眉心空白，正嘶吼：“陛下不可！
若您封我，轮回永断！”
女帝没说话。
她抬手，将金纹按进影卫眉心。
金光炸开，少年仰头，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他额上浮出一道锁形印记，随即昏死。
画面定格在女帝侧脸。
银发，左耳朱砂痣，眼神冷得像霜。
和萧晚舟一模一样。
金光骤收。
书页自燃，火苗无声，烧成灰后没落地，反被风卷着，朝西阁方向飘去。
叶昭南站在原地，右臂的蜈蚣纹突然静止。
她低头看手，指尖还在滴血。
她喃喃道：“原来……是你把我锁住的。”
她抬手，摸了摸颈后“赦”字。
血己经干了。
她没擦。
她转身，走向门口。
同一秒，萧晚舟心头一紧，瞬间抬眼。
她感到耳后一烫，那粒“沙”又动了，顺着血脉往上爬，首奔太阳穴。
她眼前一花，看到一行字在空中浮现：锁住执念，方启空间。
字一出现就碎了，像灰烬被风吹散。
她抬手扶墙，掌心刚触到墙面，指尖突然传来刺痛。
她低头。
掌心那道灰痕，又浮现了，比之前深，边缘开始发暗金。
她盯着它，没动。
窗外，一片灰烬飘过玻璃，贴在窗缝上，拼出两个字。
烬渊。
她没看见。
她只感到，胎记深处，有什么东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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