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背着背包走出研究所时，海城的太阳正挂在西边的楼顶上，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夏末的风本该带着点桂花香，此刻却裹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鼻腔里，让人胃里发紧。
他的背包里装着三样东西：一叠冰源病毒的样本硬盘，一个急救箱，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大麦茶。
小腿上的伤口己经完全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印子，但体内的暖流快耗光了，走几步就觉得腿软——F级异化的生物能储备太少，刚才那一下推搡，几乎抽干了他仅存的能量。
研究所门口的马路堵得一塌糊涂。
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斜插在路中间，车窗碎了一地，驾驶座的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副驾驶的座位上，搭着一件儿童外套，上面沾着几滴暗红的血。
不远处，一辆公交车的车门敞开着，几个乘客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蜷缩在公交车后轮旁，肩膀一抽一抽地哭。
方成放慢脚步，尽量贴着墙根走。
他看见巷口的早餐店，卷帘门只拉了一半，里面的蒸笼倒在地上，白花花的包子滚了一地，沾了灰和血。
店主趴在收银台后面，露出的一只手，皮肤己经发乌。
“叔叔……”小女孩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方成回头，看见她正盯着公交车里的某个方向，眼里满是恐惧。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正趴在公交车的扶手上，头歪向一边，喉咙处有一个大洞，血正顺着扶手往下滴。
男人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小女孩。
是F级变异者！
方成心里一紧，刚要走过去，就看见小女孩突然爬起来，往巷子里跑。
变异者从公交车上下来，踉跄着追上去，脚步很慢，却很执着。
方成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连自保都勉强，贸然救人，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他攥紧背包带，转身继续往前走——活下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走了大概两条街，方成听见巷子里传来“哗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翻东西。
他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巷子很深，两边是老旧的居民楼，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
一个穿着米色连衣裙的女人，正蹲在垃圾桶旁边，翻着里面的东西。
她的头发有些乱，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渗着淡淡的血，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的急救箱，上面印着“海城中学”的字样。
是老师？
方成心里一动。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点警惕，手里的急救箱往后缩了缩，声音有点哑：“你是谁？”
“方成，生物医药研究所的。”
方成举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你呢？
这里不安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人盯着他看了几秒，见他没有攻击性，才松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苏晴，隔壁中学的语文老师。
早上在学校上课，突然有人开始咬人，我带着几个学生跑出来，后来……后来学生就散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圈有点红：“我想找些水和吃的，急救箱里的药快用完了，还有个学生发烧了，我得给他找退烧药。”
方成想起小林的症状，问：“那个学生，是不是低烧、浑身没力气？”
苏晴愣了一下，点头：“是，你怎么知道？”
“他可能感染了冰源病毒，普通感染型。”
方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我是研究这个病毒的，目前看来，普通感染者没有攻击性，只是需要对症治疗，但现在……”他没说完，苏晴己经明白了。
现在到处都是变异者，别说对症治疗，连找瓶水都难。
“那怎么办？”
苏晴的声音有点慌，“我不能不管他，他才十三岁……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方成打断她，“我知道北边有个安全屋，是之前政府规划的应急避难所，那里应该有物资和医生。
你那个学生在哪？
我们先去接他。”
苏晴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巷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穿着迷彩服的老人，扛着一把砍刀，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约莫六十岁，头发花白，却梳得很整齐，腰杆挺得笔首，脸上的皱纹很深，眼神却很锐利，像鹰一样扫过方成和苏晴。
老人的砍刀上沾着点血，裤腿上也有几道划痕，但他身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
“你们两个，不是变异者吧？”
老人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却很有力，“这巷子不安全，刚才我在街口看到三只变异犬，往这边来了。”
苏晴脸色一白，往方成身后缩了缩。
方成看着老人，问：“您是？”
“赵磊，退休老兵。”
老人把水壶揣回口袋，指了指巷子深处，“里面有个废弃的储藏室，我早上看过，门是铁的，能锁上。
你们要是不介意，可以先去那里躲躲。”
方成看向苏晴，苏晴点点头——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人往巷子深处走，赵磊走在最前面，砍刀握在手里，时不时回头看看。
苏晴跟在中间，小声跟方成说：“那个学生在前面的小区里，我藏在他在地下室，应该安全。”
方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赵磊的背影上。
老人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踩在实处，显然是有经验的。
他心里稍微松了点——末日里，多一个靠谱的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储藏室在居民楼的地下室，铁门上锈迹斑斑，赵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打开了锁。
里面很黑，苏晴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柱里飘着细密的灰尘，地上堆着一些旧家具，还有几个纸箱，里面装着矿泉水和饼干。
“这是之前社区储备的应急物资，没被人发现。”
赵磊关上门，用铁丝重新锁好，“先歇会儿，等天黑透了，再想下一步。”
方成靠在墙上，从背包里拿出半瓶大麦茶，递给苏晴：“先喝点水。”
苏晴接过，又递给赵磊，赵磊摇了摇头，说自己有水。
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外面隐约传来变异犬的吠声，很远，却像一根弦，绷在每个人的心里。
方成看着手里的病毒样本硬盘，指尖划过冰凉的外壳——他不知道安全屋能不能找到，也不知道冰源病毒的真相什么时候能揭开，但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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