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钻心蚀骨的痛！
仿佛每一寸骨头都被生生碾碎，再用粗糙的麻绳胡乱拼接，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反复穿刺、搅动，痛得他神魂都在战栗。
张超在剧痛中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成一片昏沉的光晕，只能隐约瞥见头顶那灰扑扑的木质屋顶，蛛网如破败的帘幕，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一股浓重的气息涌入鼻腔——劣质草药的苦涩混着陈腐的霉味，呛得他喉咙发痒，刚想咳嗽，胸腔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逼得他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破风箱似的闷哼。
这是哪儿？
他不是正在公司加班赶项目，对着电脑屏幕昏昏欲睡吗？
怎么会……混乱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进他的脑海，与他原本的意识激烈碰撞。
张超，太玄仙宗外门弟子，身具罕见的“庚金道体”，曾是宗门里意气风发的天才，修为精进神速，前途一片光明。
可三天前，一场宗门任务中，他被最信任的师兄吴渊暗下毒手。
那温润如玉的师兄，亲手剥离了他的庚金道体，夺走了他的一切。
道体破碎，修为尽废，如今的他，不过是个瘫在硬板床上、连翻身都做不到的废人！
“嗬……嗬……”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喘息，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道体被生生剥离时的剧痛、吴渊那张笑里藏刀的脸、周围弟子冷漠的旁观……一幕幕清晰如昨，分不清是前身的记忆，还是此刻感同身受的折磨。
“别人穿越要么是天选之子，要么至少西肢健全，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废人？”
就在他心神沉入谷底之际，“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粗暴推开，带着一阵冷风灌入。
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尖嘴猴腮的青年端着粗陶碗，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脸上的轻蔑与嫌弃毫不掩饰——正是吴渊的远房表亲，吴三。
以前的吴三，见了他向来点头哈腰、谄媚讨好，如今却挺首了腰杆，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
“哟，咱们的天才醒了？”
吴三将陶碗重重砸在床边的破木凳上，碗里浑浊的稀粥溅出几滴，几乎看不见米粒，“吃饭了！
真是晦气，还得天天伺候你这个废物。”
他掏了掏耳朵，语气愈发恶劣：“我说张超，你都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早点咽气，也省得浪费宗门的粮食和药材，碍了别人的眼。”
张超缓缓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烂肉里，强压下扑上去撕碎对方的冲动。
前世多年的职场打拼教会他，无能的愤怒只会让自己陷入更糟的境地。
吴三见他不吭声，只当他是认命了，愈发得意，抬脚踢了踢床腿，震得张超浑身剧痛：“告诉你，以前你风光的时候，对我们这些杂役呼来喝去，现在报应来了吧？”
说着，他竟当着张超的面，运转起微末的炼气口诀，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
碗里本就稀薄的灵气被他贪婪地汲取一空，只留下一碗毫无用处的清汤寡水。
“嘿嘿，这碗粥里的灵气，三爷我就替你消受了。”
吴三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临走时还故意带上门，留下满室的嘲讽与冰冷的寂静。
屈辱！
深入骨髓的屈辱，混杂着滔天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任人践踏的境地。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吴渊还没付出代价，这些趋炎附势的渣滓，也该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强烈的求生欲与复仇的执念，支撑着张超艰难地尝试活动身体。
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像是有无数把刀子在割肉，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疼得他眼前发黑。
他集中精神，试图内视自身状况，却看到了比体表伤势更绝望的景象——经脉寸断如蛛网，丹田空空如也，如同漏气的皮囊，而原本庚金道骨所在的位置，更是一片虚无，彻底断绝了他的修炼之路。
真正的废人！
比凡人还要不如！
就在张超的心神即将彻底崩溃之际，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突然从他的脊骨深处传来！
那是什么？
张超强忍剧痛，将全部心神沉入脊骨。
下一刻，他“看”到了令他骇然的一幕——道骨被抽离的位置，并非空无一物，而是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小剑！
剑身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却深深嵌在脊骨之中，裂纹深处，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古老，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诡异气息。
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进入自己体内的？
张超心中巨震，猛地想起道体被剥离时，似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光钻进了体内。
当时剧痛难忍，只当是错觉，没想到竟是这柄小剑！
它似乎……在渴望能量？
张超福至心灵，联想到刚才吴三汲取灵气的举动，这剑骨散发出的贪婪之意，与那种渴望如出一辙。
可这破败的屋子里，哪儿来的能量？
他的目光艰难地扫过昏暗的房间，最终定格在床边那根被吴三踢过、己然腐朽的床腿上。
那里，凝结着一小片因常年潮湿而生的锈迹。
铁锈……也是金属之气吧？
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让手臂极其缓慢地挪动，每一寸移动都疼得他牙关紧咬，几乎晕厥。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片冰冷粗糙的铁锈。
嗡！
就在接触的刹那，脊骨中的漆黑小剑猛然一震！
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吸力自剑身传出，透过指尖，牢牢锁定了那片铁锈。
一丝微不可察的、带着金属锋锐气息的凉意，顺着指尖流入体内，径首汇入脊骨的剑身之中。
布满裂纹的剑身，似乎极其细微地亮了一瞬，而那股凉意流过之处，火辣辣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减轻了一丝！
有效！
真的有效！
张超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绝处逢生的激动与狂喜！
“没想到这诡异的剑骨，竟能吞噬金铁之气修复自身，还能反哺我的伤势！”
虽然这一丝铁锈之气的效果微乎其微，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孤灯，让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张超眼中的死灰与绝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压抑的、冰冷刺骨的光芒。
吴渊，你夺我道体，断我仙路，可曾想过天无绝人之路？
太玄仙宗，你视我如弃履，任人欺凌，可曾料到，废人也能噬人？
还有吴三，以及所有踩过我的人……你们的报应，来了！
张超缓缓闭上眼，不再去看那碗冰冷的残粥，也不再理会身体的剧痛。
他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体内那柄诡异剑骨的感知上。
“正道既不容我，便休怪我……踏出一条邪魔之路！”
他的意识，与那柄渴望吞噬的剑骨，产生了某种玄而又玄的共鸣。
黑暗中，仿佛能听到无数金铁交鸣、灵物哀嚎的声音，那是剑骨在渴望更多的“食物”。
而第一个祭品……张超的目光再次投向门外吴三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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