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拍打着顾家老宅的灰瓦，溅起的水珠混着老砖的霉味，扑在人脸上发潮。
苏婉捏着罗盘站在朱红门前，指针疯转不止，边缘甚至泛起一层极淡的黑气——这是有横死之人的凶煞之兆。
“苏道长，您可算来了！”
身旁的王姓男人声音发颤，他是顾家远亲，负责照看这处老宅，“前阵子租客说夜里听见唱戏声，吓得连剩下的房钱都不要连夜跑了。
我原本是不相信鬼怪之说，觉得是租客不想付违约金撒的慌，昨天来收拾西厢房，想把屋子腾出来，结果……”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抬手抹了把脸时，指尖都在打颤：“我刚走到床跟前，就瞥见床底下有深色印子，弯腰一看，竟是一摊干涸的血迹！
深褐的印子牢牢渗进地板缝里，看着就吓人！
我壮着胆子想跑，又想起床旁边的旧衣橱还没整理，要是落了灰，回头顾家亲戚该怪我不上心。”
“可等我咬着牙拉开衣橱门，里面、里面躺着个穿红戏服的人！
都烂得发臭了，那戏服上还沾着黑褐色的血污，我当场就吐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报了警！
这时候才知道，租客说的唱戏声根本不是骗人的……”苏婉指尖的罗盘抖得更凶，西厢房的方向传来一股刺骨的寒意，绝非寻常煞气，隐约还能听见极淡的、断断续续的戏词碎片，像是从虚空里飘来。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院墙外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警员簇拥着一个挺拔身影走来，男人眉眼冷硬，一身警服衬得气场凌厉，脚步声踏碎雨幕，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警戒线拉好，闲杂人等撤离。”
陆沉的声音低沉，目光先扫过王姓男人的惨白脸和沾着泥点的裤脚，又落在苏婉的道袍和罗盘上，眉峰瞬间紧蹙，语气添了几分不耐，“你是谁？
这里是命案现场，无关人员离开。”
“苏婉，王先生请来的道士。”
她语气平静，目光穿透虚掩的西厢房木门，能看到里面凝聚的黑雾般怨气，“里面是横死之人，怨气很重，死者不是简单遇害，死前该受了惊吓。”
“封建迷信别乱扯。”
陆沉亮了亮警官证，“市刑侦支队陆沉。
办案讲证据，少拿这些神神叨叨的话糊弄人。”
他身后的警员迅速展开警戒线，王姓男人连忙上前拉住警员，连声说自己是报案人，要配合做笔录。
陆沉没再理会苏婉，转身踏入老宅。
庭院杂草疯长，落叶下的石板路滑腻不堪，西厢房的腐臭味混着血腥气冲破门缝，越发浓重。
他刚推开门，里面的警员便压低声音汇报：“陆队，死者男性，穿红色戏服，初步判断死亡超过三天，致命伤在头部，像是钝器击打造成的。”
苏婉站在警戒线外，那股怨气像无形的线缠上她的手腕，熟悉的悸动从指尖传来——她知道自己的体质，但凡触碰横死之人的尸体，便会共情其最后的记忆，看见遇害时的画面。
这是师门遗传的能力，却也让她总被凶案缠上。
趁值守警员分心记录王姓男人的口供，苏婉悄悄矮身钻过警戒线，快步溜进西厢房。
屋里光线昏暗，红木衣橱敞开着，一具腐烂的尸体蜷缩在里面，红戏服被血污浸透，周围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耳边的戏词碎片也越发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碰了碰尸体的衣袖。
瞬间，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闪过死者的视角：他正坐在桌前整理戏服，指尖捏着红色丝线缝补袖口，耳边突然响起模糊的唱戏声。
他疑惑地转头，身后己站着个黑影，手里举着沉甸甸的铁锤。
没等他反应，剧痛便从头顶炸开，鲜血溅在床底的地板上。
他挣扎着倒地，眼睁睁看着黑影拽着自己的胳膊，把他拖进衣橱，关门时，一枚铜扣从黑影腰间滑落，叮地砸在地板上，与外面的唱戏声混在一起。
“呃！”
苏婉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上冒满冷汗，死者的痛苦和恐惧还残留在感官里，耳边的戏词也骤然中断。
“谁让你进来的！”
陆沉的怒喝陡然响起，他快步上前，伸手就去推苏婉的肩膀，“我刚才怎么说的？
妨碍公务你懂不懂？”
苏婉稳住身形，避开他的手，首视着他的眼睛：“死者是被铁锤砸中头部致死，第一现场在床底，凶手腰间有铜扣，作案后把尸体拖进了衣橱。
他死前在缝补戏服，还听到了唱戏声。”
陆沉的动作骤然僵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们还没对外公布任何勘查结果！”
他眼底满是警惕，认定苏婉要么是提前踩过点，要么是趁勘查时偷听到了线索，故意装神弄鬼。
这时，一名警员拿着证物袋跑进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陆队！
床底提取到打斗痕迹，地板缝里的血迹和死者匹配，另外，衣橱门口发现一枚铜扣，像是男士腰带配饰！
还有，死者口袋里有个针线包，里面装着红色丝线，针上还穿着线呢！”
陆沉猛地转头看向苏婉，眼神里的怀疑更甚——她说的全中，可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他再看向苏婉时，见她正从怀里摸出黄符，快步走到衣橱前贴上，嘴里低声念着超度的咒文。
符纸燃尽的瞬间，屋里的寒意淡了几分，那股浓重的怨气散了些，角落里还闪过一道半透明的影子，转瞬即逝。
“你到底搞什么鬼？”
陆沉上前拽住她的手腕，语气严肃，“我警告你，别在现场搞这些小动作干扰勘查！”
苏婉挣开他的手，擦了擦指尖的煞气：“我在超度死者，他的怨气没散，会干扰气场。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能看见他最后的记忆。”
“荒谬！”
陆沉厉声打断她，对身旁的警员吩咐，“把她带出去，看好了，别让她再靠近现场。”
警员上前要扶苏婉，却被她轻轻避开。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凶手熟悉这宅子布局，还知道死者在西厢房，应该是认识死者的人。
还有，那唱戏声不是幻觉，或许和凶手有关。”
说完，她转身走出西厢房。
陆沉盯着她的背影，眉头拧成疙瘩，小林凑到他身边小声说：“陆队，这苏道长……说的都对得上，会不会真有点本事？”
“哪有什么本事，要么是巧合，要么是早有预谋。”
陆沉语气坚定，“继续勘查现场，查死者身份，另外，盯着苏婉，摸清她的底细，我倒要看看她搞什么花样。”
他始终不信苏婉的话，只当是她故弄玄虚。
可他没注意到，西厢房的墙角，那道半透明的影子正缓缓飘起，跟在苏婉身后走出老宅——那是死者的鬼魂，眼里满是哀求，死死缠着这位能“看见”他遭遇的女道士。
苏婉走出老宅，感受到身后的怨气，停下脚步低声道：“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凶手。”
她捏了捏手里的罗盘，指针正朝着老城区戏班聚集地的方向偏去，那里，或许藏着关键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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