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大靖王朝永安城，空气里飘着晚樱的淡香，却压不住城南林家府邸的几分焦灼。
朱红大门外悬着两盏崭新的大红灯笼，门房老仆孙伯每隔片刻就踮着脚往内院望，耳朵竖得老高——府里的夫人苏婉清从清晨发动，到这会儿己疼了两个多时辰，整个林家上下都揪着心。
“家主，张稳婆刚让人来说，夫人身子虚，孩子胎位又偏了些，怕是还得熬一阵。”
管家林忠搓着双手快步走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不住往产房方向瞟。
他跟着林远山二十多年，深知林家三代单传，这孩子对家主意味着什么。
廊下负手而立的林远山转过身，藏青暗纹锦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绷得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块传家的和田玉佩。
“张稳婆是宫里出来的老手，她有分寸，再等等。”
话虽平静，可垂在身侧的手却悄悄攥紧了袍角——婉清怀这孩子时就比寻常妇人辛苦，前几个月还动过胎气，他怎能不焦心。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惊呼，紧接着是护院的急声大喊：“家主！
您快看天上！”
林远山猛地抬头，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东南方向的天际，不知何时聚起了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云，那黑云翻滚着，竟隐隐泛着淡紫色的光，像是有无数道雷电在里面蛰伏。
更奇的是，明明云团遮天蔽日，却没有一滴雨落下，只有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滚来滚去，震得人胸口发闷，连院角的海棠树都跟着轻轻颤动。
“这是啥古怪天气？
好端端的怎么起这么吓人的云？”
“你看那光！
紫盈盈的，倒像是戏文里说的‘风雷劫云’，可咱永安城历来太平，哪来的劫数？”
街上的百姓也都停下了脚步，指着天空议论纷纷，连挑着担子的货郎都忘了吆喝，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片诡异的雷云。
林远山的心沉了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曾偷偷给他看过一幅残破的古卷，卷上画着一片紫雷雷云，旁边题着“风雷降世，天命所归”八个字，当时他只当是老辈人的臆想，如今竟真的亲眼见到了。
“哇——”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空气，瞬间压过了外面的议论与闷雷。
林远山浑身一震，几乎是踉跄着往产房跑，刚到门口，就见张稳婆抱着一个裹在杏色锦缎里的婴孩快步出来，脸上笑开了花：“家主！
生了！
是个少爷！
您瞧这哭声多响亮，将来定是个健壮的！”
林远山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指尖触到那温热的小身子时，心突然定了半截。
小家伙闭着眼睛，小脸皱巴巴的，却哭得格外有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低头想逗逗孩子，手指无意间拂过那小小的掌心，却突然顿住了。
“家主？
怎么了？”
林忠见他脸色不对，连忙上前一步。
林远山没说话，轻轻拨开婴儿的小拳头。
昏黄的廊灯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那掌心——两道极淡的纹路静静躺着，一道泛着浅金，一道透着浅蓝，两道纹路交织缠绕，竟像极了天上那片雷云里蛰伏的风雷之形！
那纹路淡得几乎看不见，若不是他看得仔细，只会以为是婴儿掌心的寻常褶皱。
可林远山却看得真切，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若林家后代有掌心带风雷纹者，便是‘风雷道胎’，是福是祸，未可知也。”
当时他只当是父亲病糊涂了，如今这纹路竟真的出现在自己儿子掌心。
“远山？”
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苏婉清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头发被汗水打湿，却执意要看看孩子。
林远山连忙收敛心神，快步走到床边，将孩子小心地递到她怀里。
苏婉清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你看他，眼睛还没睁开，哭声倒这么精神。”
林远山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尖传来她掌心的微颤。
他看着妻儿，又想起天上那片未散的雷云，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轻声问：“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苏婉清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手指轻轻拂过他掌心的纹路——她只当那是寻常褶皱，柔声道：“就叫林风吧。
风者，无拘无束，但愿他这辈子能平平安安，不用像咱们这样，被家族琐事绊住脚。”
林远山沉默着点头，目光落在儿子掌心那若隐若现的风雷纹上。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叫林风的孩子，怕是再也无法“无拘无束”了。
天上的雷云还在翻滚，淡紫色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婴儿的掌心，那两道纹路似乎亮了一瞬，又很快隐去。
廊下的灯笼被风轻轻吹动，光影摇曳。
林远山悄悄握紧了苏婉清的手，在心里暗下决心：不管这孩子将来要面对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定要护他周全，哪怕倾尽林家之力，也要让他避开那未知的“祸”，守住这份“福”。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