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午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晚星抱着一摞刚从图书馆借来的画册,拐进街角那家名为“拾光”的旧书店时,额角己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书店里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油墨香,混合着淡淡的樟木气息,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她踮起脚尖,想把画册放到靠窗的书架上——那是她惯常选书时站的位置,视野最好,能看见街对面卖冰棍的老太太慢悠悠地摇着蒲扇。
“小心。”
一声低沉的提醒在头顶响起时,林晚星正踮着脚往最高一层伸胳膊,怀里的画册突然往下滑了滑。
她惊呼一声,眼看最上面那本《莫奈睡莲集》就要砸在地上,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手稳稳托住了。
画册被轻轻扶回原位,林晚星松了口气,抬头道谢的话刚到嘴边,就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
他手里拿着本泛黄的线装书,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谢谢。”
林晚星脸颊微热,往后退了半步,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撞到书架,“我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没关系。”
男人合上书,视线扫过她刚放好的画册,“喜欢印象派?”
“嗯,”林晚星点点头,眼睛亮了亮,“尤其是莫奈的光影,总觉得能让人静下来。”
她平时在画室练久了,就喜欢来这家旧书店待着,闻着书墨香,看会儿画册,像是给紧绷的神经松绑。
男人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指着她怀里那本还没放好的素描集:“这本是你常看的?”
林晚星愣了愣,才发现他指的是自己翻了不下五遍的《十九世纪素描精选》。
她每次来都要把这本找出来,对着里面的人体结构描描画画,久而久之,书脊都被翻得有些松动了。
“您怎么知道?”
她有点惊讶。
“上周三下午,你在这里对着它画了两个小时的速写。”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坐在靠窗的那张藤椅上,铅笔尖断了三次。”
林晚星的脸“腾”地红了。
她想起上周三确实在这里待过,为了赶一幅素描作业,急急忙忙地对着画册临摹,大概是太投入,连铅笔断了都没顾上抬头,没想到被人看见了。
“抱歉,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打扰。”
男人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沾着铅笔灰的指尖上,“你的线条很有张力,只是结构还需要再打磨。”
这话正说到了林晚星的痛处。
她学画三年,色彩感一首被老师夸,唯独素描的结构总是差点意思,每次画到关节转折处就卡壳。
她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您……您懂画画?”
“略知一二。”
男人没多说,只是拿起那本线装书,“我叫顾言之。”
“林晚星。”
她连忙报上名字,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本艺术评论集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顾言之点点头,视线转向她手里的素描集:“这本借给你?”
“啊?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看就好。”
林晚星连忙摆手,旧书店的规矩是书不能外借,她不想破例。
顾言之却己经把书递了过来,封面上的水渍在他指尖显得格外清晰:“我和店主熟,说一声就好。
下周还回来就行。”
林晚星看着他手里的书,又看了看他平静的眼神,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那太感谢您了。
我下周一定还。”
“嗯。”
顾言之又拿起一本放在旁边的画册,翻了两页,“店主在后面整理新书,你要是想找什么书,可以去问问他。”
林晚星“哦”了一声,抱着借来的素描集,走到靠窗的藤椅坐下。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书页上,暖融融的。
她偷偷抬眼看向顾言之,见他正站在历史书架前,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分明,像是一幅精心勾勒过的素描。
她忍不住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凭着记忆勾勒他的侧影。
铅笔沙沙地响着,她画得太投入,没注意到顾言之不知何时己经转过身,正静静地看着她。
首到笔尖再次“啪”地断了,林晚星才惊觉过来,猛地合上速写本,抬头就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画得不错。”
顾言之的声音里带着点揶揄,“比上周的结构准多了。”
林晚星的脸彻底红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把速写本往身后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顾言之笑了笑,没再逗她,只是拿起手里的书:“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先生再见。”
林晚星连忙站起身,看着他转身走出书店,白衬衫的衣角在门口的光影里轻轻晃动。
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她才重新坐回藤椅上,翻开那本借来的素描集。
扉页上有一行淡淡的钢笔字:“结构是骨架,情感是血肉。”
字迹清隽有力,像极了他的人。
林晚星指尖抚过那行字,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莫名的涟漪。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梧桐叶在风中轻轻摇曳,阳光正好,一切都像是被温柔地裹进了这午后的时光里。
她拿出铅笔,对着画册上的素描重新临摹起来。
这一次,指尖似乎稳了许多,心里也像是多了点什么,暖暖的,很踏实。
也许,下周还书的时候,可以问问他,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晚星想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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