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海市,林家别墅。
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今天是林家掌舵人林天豪的五十大寿,整个天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大半,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而在别墅角落,靠近卫生间的一个小桌子旁,叶辰默默地坐着,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洗得发白的旧西装,与在场男士的名牌定制礼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嘲讽,以及看笑话似的戏谑。
“看,那就是林家的上门女婿,叶辰。”
“啧啧,林婉清当年可是我们天海市的一朵金花,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废物?”
“听说三年前是大小姐从街上捡回来的,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就是个吃软饭的白眼狼!”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叶辰的耳朵里。
他低着头,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三年了。
自从被妻子林婉清从街边救回,入赘林家,这种目光和议论就如同附骨之疽,从未停止。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浑浑噩噩,在这个家里,他活得不如一条狗。
“叶辰!
你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干什么?
没看到王总的酒杯空了吗?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岳母张蕙兰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指使他。
叶辰沉默地起身,拿起酒瓶,走向主桌那位脑满肠肥的王总。
他刚俯身准备倒酒,旁边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哎呦,可别让这废物倒酒,手抖撒了怎么办?
我这身阿玛尼你可赔不起。”
说话的是他的小舅子,林浩。
他穿着一身骚包的粉色西装,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伴,正满脸讥笑地看着叶辰。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
叶辰动作一顿,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平稳地将酒倒入王总的杯中。
王总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下人,连句谢谢都懒得说。
就在这时,司仪宣布献礼环节开始。
林家子弟和各方亲戚纷纷上前,献上精心准备的寿礼。
“爸,这是我托人从缅甸带来的老坑玻璃种翡翠摆件,祝您福如东海!”
“爷爷,这是我拍的明代画家真迹,祝您寿比南山!”
“大伯,这是限量版的百达翡丽……”每一件礼物都价值不菲,引得宾客阵阵惊呼,主位上的林天豪面带笑容,微微颔首。
轮到叶辰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叶辰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走到林天豪面前,微微躬身:“爸,祝您生日快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天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随意地“嗯”了一声,没有去接。
一旁的林浩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木盒,大声道:“哟,让我看看我们叶大姑爷送了什么好东西!”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方看起来颇为古旧的砚台。
“哈?
一块破石头?”
林浩拿起砚台,故意大声嚷嚷:“叶辰,你是在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
今天可是爸的五十大寿,你就拿这玩意儿糊弄?”
张蕙兰也尖声道:“真是丢人现眼!
我们林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周围的宾客也窃窃私语起来。
“真是够抠门的……废物就是废物,上不得台面。”
叶辰抬起头,努力保持平静:“这不是破石头,是一方古砚,我……”他想说这是他省吃俭用,在古玩街徘徊了无数次,才用攒了快一年的钱,从一个老摊主那里买来的。
他虽不懂,但觉得那砚台沉稳有古意,应该是好东西。
“古砚?
就你也能分辨真假?”
林浩嗤笑一声,打断了他,“我看就是地摊货!”
说着,他手一松。
“啪嚓!”
砚台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瞬间摔成几瓣!
叶辰的心猛地一抽,那不仅仅是一方砚台,是他想证明自己并非全然无用的心意。
“哎呀,手滑了。”
林浩毫无诚意地摊摊手,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林叔叔,晚辈来迟,还望见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阿玛尼高定西装,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保镖,抬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物件。
正是天海市顶级豪门赵家的公子,赵睿。
他也是林婉清最执着的追求者。
看到他,林天豪和张蕙兰立刻换上了热情无比的笑容。
“赵公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
赵睿微微一笑,示意保镖揭开红布。
里面是一尊通体剔透的玉佛,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听闻林叔信佛,晚辈特地请了大师开光的极品和田玉佛一尊,聊表心意,祝林叔寿辰快乐。”
“我的天,这玉佛……至少价值三百万吧?”
“赵公子真是大手笔!”
满堂惊叹,与刚才对叶辰的嘲讽形成残酷对比。
赵睿享受着众人的目光,然后仿佛才看到地上碎裂的砚台和僵立的叶辰,他走到叶辰面前,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语气说道:“叶辰,不是我说你。
做人,尤其是做男人,总要有点出息。
你看看你,送个礼物都如此……寒酸。
你这样的废物,怎么配得上婉清?”
他拿起侍者托盘上的一杯白酒,递到叶辰面前,嘴角带着施舍般的笑意:“这样吧,只要你把这杯酒喝了,给我和林叔道个歉,说你错了,下次不会再这么丢林家的脸。
我就当今天没看见你这丢人的举动,如何?”
刹那间,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辰身上,如同无数根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岳母张蕙兰在一旁低声道:“还不快按赵公子说的做!
别愣着丢人!”
小舅子林浩满脸幸灾乐祸。
主位上的林天豪,眼神淡漠,仿佛默认了这一切。
叶辰的身体微微颤抖,无尽的屈辱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供人取乐。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个穿着一身淡蓝色晚礼服,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他的妻子,林婉清。
林婉清紧咬着下唇,脸上带着不忍和一丝挣扎,但在母亲严厉的目光和全场的压力下,她终究没能站出来。
这一刻,叶辰的心,如同地上的砚台一样,碎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杯酒。
酒液辛辣,灼烧着他的喉咙,但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痛。
在一片寂静和无数道目光中,他仰起头,将杯中那代表极致屈辱的液体,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
没有人看到,当他放下酒杯,深深低下头时,他那原本麻木的眼眸深处,一点冰冷到极致的寒芒,一闪而逝。
更没有人注意到,他胸前那枚自从他醒来就一首戴着的、看似普通无比的暗灰色玉佩,在沾染到他因为紧握拳头而不慎掐破掌心渗出的那一丝鲜血后,微不可察地,闪过了一道混沌的光芒。
宴会还在继续,喧嚣是别人的。
叶辰默默地走到角落,捡起那几片碎裂的砚台,紧紧攥在手心,碎片的边缘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混着砚台的灰尘,一片污浊。
他低着头,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沉寂了太久太久的威严,正在悄然苏醒。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仙尊之辱,需以血来偿。
今夜,风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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