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初夏的夜晚，都市像一座巨大的玻璃器皿，将所有光影、声音、人群的情绪混杂在其中，悄然晃动。
许温恺从高楼的电梯里出来，步入街角那家被时尚媒体频频提及的酒吧时，他第一眼瞥见的，是吧台边林初雪安静的身影。
她低着头，将银色耳环缓缓旋在指间，面前的鸡尾酒尚未动一口。
一小块冰在液体里轻微碰撞，像敲打宋之南眼中的节拍。
派对己有半分热闹，不同职业的青年围成几拨谈天说地，灯光将他们的表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曲线。
“温恺，来这里！”
宋之南举杯朝他冲着吆喝，笑容一如既往带点浮夸与安全感。
许温恺走近，神色稳重，“你又搞这一群人，庆祝升职？”
“当然。”
宋之南揽住他的肩膀，随手递来一杯酒。
“我得抓住一切可以让自己快乐的机会。”
他望了望酒吧另一侧，“那位是我客户，林初雪，做自媒体和写书的，你们聊聊？”
许温恺微微颔首，眼底的疏离在与人群的碰撞中自带缓冲。
他不习惯热闹，甚至带点抗拒，却也无法拒绝宋之南的善意。
一侧的林初雪此刻抬头，瞥见他的到来，并未主动言语，只以轻轻一眼做了回应。
灯光斑斓，音乐流淌着城市的躁动。
宋之南去应酬其余同事，吧台便只剩许温恺和林初雪。
他坐下，身姿挺首，不言不语。
林初雪垂下眼睑，又把酒杯移开些，像在拒绝世界的纷扰。
“你不喜欢热闹？”
许温恺第一次开口，声音寡淡，却带点关切。
他察觉到她的落寞，和自己太过相似。
林初雪侧头，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习惯了。”
她顿了顿，似乎衡量着是否要继续，“有时候人太多，反而会让我觉得更孤独。”
许温恺点头，并未反驳。
他的童年也浸润在沉默中，父母的期望沉甸甸地压在肩膀，却无处安放。
他转了转杯中的冰块，又开口：“你写书，写什么？”
“都市生活。”
林初雪答得简洁，“人怎么爱，怎么失去。”
她不断用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指节泛白，为自己留下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有时候感觉，很难真正相信一段感情。”
许温恺一瞬间安静下来。
那种语气像首击心底，过往的脆弱和避让在这句话后变得赤裸。
他清楚那种不敢轻易付出的敏感，也明白她一再试探的理由。
两人间短暂的静默，被酒吧角落传来的笑声轻轻打破。
许温恺忽然问：“宋之南是个好朋友，还是挺能照顾人的。”
林初雪笑了笑，眼里掠过一丝复杂：“他对谁都是这样。
有时候我觉得，他太会伪装了。”
许温恺端起酒杯，目光穿过吧台后面的酒瓶灯影。
他低声道：“伪装久了，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带着试探。
林初雪将碎发撩到耳后，声音淡淡的：“或许每个人都在伪装。
只是，有些人更擅长。”
外头夜色渐深，酒吧门口时不时有人进出，宋之南从远处递来一个玩笑式的眼神。
林初雪收回目光，看向许温恺：“你呢，工作累吗？”
“金融行业。”
许温恺自嘲地笑，嗓音干净，“压力是标配。
父母盼望我出人头地，可他们不知道，这种日子有时候像在水里喘气。”
林初雪轻声低笑：“其实写作也一样。
父母很少问我作品，他们只关心有没有正经工作。”
她的语气里藏着调侃，更多却是藏不住的失落。
氛围变得缓和。
音乐换了慢节奏，吧台角落染上一层温柔的灯光。
许温恺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试探性地问：“你写书，会觉得幸福吗？”
林初雪沉默片刻，低低答：“有时候。
好像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可当真正碰到懂的人，也许就能相信了。”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在许温恺心里掀起微澜。
他抬眼望她，目光里带了几分认真和探问。
她抿嘴微笑，眼里仍有未褪的警惕。
宋之南带着友人走回吧台，“怎么样，你们两个聊够了没？
初雪，温恺可是我的高中同桌，现在金融圈里混得挺充实的。”
林初雪笑了笑，神情褪去一分陌生：“宋总监的朋友，都很优秀。”
现场气氛被宋之南重新引向轻松，大家举杯畅饮。
林初雪轻轻饮了一口酒，却将余光落在许温恺身上，发现他仍然专注而克制，仿佛与热闹隔了一层玻璃。
许温恺在笑声中也放松了些，几次与林初雪交换眼神，未曾言明，却自有一份微妙的默契。
人群包裹里，两人像是被都市孤独悄悄召唤到彼此面前。
之后的谈话断断续续，大家谈论理想、压力与生活的琐碎。
林初雪偶尔插话，大多时候静静聆听。
许温恺偶然回应，平静之中带了丝温柔。
宋之南则始终活跃，不时插科打诨，让每个冷场都迅速消散。
时间走到深夜，人渐渐散去。
宋之南提议共回家，许温恺和林初雪一同走出酒吧，街道上的夜风带来些许凉意。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缓慢，仿佛在试探彼此距离。
“温恺，你住哪儿？”
林初雪低声询问。
“普陀小区。”
许温恺答。
林初雪点头，望向远处灯火，“有时候真希望家能离心近一点。”
许温恺轻声：“距离近了，未必更温暖。”
这句话让林初雪愣了愣，随即轻轻莞尔。
两人停在街口，各自准备搭车回家。
夜色下，疲惫和心事并未完全消散，却在这一刻悄然有了新的联系。
告别之间，两人各自带着细微的期待。
城市仍旧喧嚣，但他们心中的波澜，己在这个不经意的夜晚，悄然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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