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带着粘稠的热意,卷着老巷深处那棵百年梧桐的叶子,碎成一地的斑驳光影。
“老杨旧书摊”的帆布招牌在风中摇晃。
杨叔正蹲在木箱子前,用块灰布仔细擦拭着几本线装书的封面。
云浅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在书摊前停下脚步。
她刚结束医学院新生报到,口袋里揣着最后几张皱巴巴的零钱——那是福利院院长硬塞给她的,让她买点“学生该用的东西”。
目光扫过摊面上杂乱叠放的书籍,最终定格在一本封面有磨损的《人体解刨学图谱》上。
书角微微卷起,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扉页上印着模糊的出版社名称,年代久远得几乎要看不清。
云浅蹲下身,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并两个的书脊,指腹触到书页边缘因频繁翻阅儿形成的磨损痕迹时,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这正是她急需的——在医学院的课程里,解刨学是基础中的基础,而这本图谱的手绘插图风格,比教材上的印刷图清晰生动太多。
“这本,我要了。”
清冽的少年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云浅回头,撞进一双桀骜的眼——男生穿着蓝白校服,领口松垮,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带磨出毛边,却难掩一身清贵气。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却亮得惊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怀里的书。
“抱歉,”云浅把书往怀里拢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我是医学院新生,这本图谱对我很重要。”
男生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搭在书脊上:“巧了,我爷爷是老中医,我得拿回去给他参详穴位图谱。”
他的指尖带着微乎其微的温度,隔着薄薄的书页传来,让云浅的心跳莫名加速。
书摊老板杨叔是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闻言摆摆手,操着一口地道的老巷口音:“嗐,就一本,你们年轻人自己商量。
我这老骨头,管不了你们这些‘文化人’的事。”
两人僵持间,云浅别在腰间的BP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尖锐的“滴滴”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她心里一紧,这是附属医院急诊室的专用呼叫信号!
来不及多想,她抓起帆布包就往巷口跑,脚步匆忙得带起一阵风,没看见身后男生悄悄将几张零钱塞进她包侧的暗袋——那数额,正好是杨叔标的书价;也没看见他望着她奔跑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半片干枯的梧桐叶,眼神复杂难辨。
跑出老巷,阳光骤然变得刺眼。
云浅拦下一辆破旧的三轮车,报出附属医院的地址,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师傅,麻烦您快点,急诊室有危重病人!”
车夫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闻言猛蹬几下脚踏板,三轮车“吱呀”作响着汇入街道的车流。
包里的《人体解剖学图谱》随着车身颠簸一下下撞着云浅的肋骨,像个固执的提醒。
她咬咬牙,心想等忙完这阵,一定要回来把书买回来,哪怕接下来几天只能啃馒头度日。
福利院的生活教会她,想要的东西,必须靠自己拼命去争取。
二十分钟后,三轮车停在附属医院急诊楼前。
云浅付了车钱,抓起帆布包就往里面冲。
白色的建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角,快步走向急诊分诊台。
“您好,我是今天报到的实习生云浅,收到急诊呼叫。”
护士抬头看了她一眼,递过来一份病历:“刚送进来的,心梗疑似,立刻去抢救室协助。”
云浅接过病历,指尖冰凉。
她攥紧那份薄薄的纸张,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扇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完全没料到,几个小时后,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再次见到那个在旧书摊和她抢书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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