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让男孩看石榴树的故事

我刚满月爸妈就离婚了，虽然哺乳期的我被判给了我妈，但我妈不要我，我是被奶奶养大的，或者说我是在姑姑婶婶家轮流养大的，谁有空谁就给我口吃的。

这样的环境造成了我特别会察言观色，不管去谁家吃饭我都抢着洗碗，后来都成了我的习惯。我永远记得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吃完饭后，我习惯地站起来收拾桌子洗碗时他们一家人目瞪口呆的表情。

考上大学那年没有人给我交学费，我爸不务正业没有钱，我妈有钱但不给我。

我只有靠自己。

我去一个亲戚的鞋店卖鞋，每次来客人我都殷勤备至，每次帮客人试鞋子我都跪在地上，希望他们能因为我的服务买下鞋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的拼命努力下，一个暑假我挣了不少，亲戚看我可怜，额外又借给我点，总算凑够了一学期的学费。

但生活费还是个问题。我觉得自己卖鞋比较有经验了，又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鞋店兼职，继续跪着为客人试鞋，赚取我的生活费。

四年大学都是我自己跪出来的。

1

大三那年我认识了我女朋友，是她追的我。不是我不喜欢她，而是我不敢谈恋爱，我怕花钱。我的收入只够自己上大学花，但跟女朋友出去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花钱吧?

所以我不敢谈恋爱。

但女朋友攻势猛烈（弱弱说句，虽然吃上顿没下顿的，我长得还是挺帅的，成绩也挺帅的），每天给我买早餐，买水果，甚至买衣服……

我不敢吃不敢穿，我怕我还不起。

你们知道那种卑微吗?

锦衣玉食的朋友们啊，你们不会知道

现在打这几个字我还是泪如雨下。

那个时候我想的不是怎么

，而是我接了人家这些东西我怎么还。

但我又不能不接，我不能让一个女孩子一直站在男生宿舍楼下吧?

终于有一天，我挤出一点钱，请我女朋友吃了一顿饭，将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我语无伦次地说，什么都说……

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说我连单亲孩子都算不上，因为他们都不要我……

说我现在挣钱只够上大学，连平时给她买奶茶都买不起……

说我还想读研，我要拼命拿到奖学金，所以我没有精力也没有财力去谈恋爱，去爱她……

说我小时候有时一天都吃不上饭，因为时间不赶巧，叔叔以为我在我奶家吃了，我奶以为我在我姑家吃了，我看人家都开始收拾桌子了，赶紧帮忙收拾，不敢说自己还没吃饭，去刷碗的时候看见碟子里还有片肉，趁人不注意一下塞进嘴里……

说到最后我哭了，因为我也喜欢我女朋友，我不舍得，但这顿饭之后，我想我们应该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没想到女朋友也哭了，她说她能看出来我生活很苦，但不知道这么苦。

那天我们俩哭哭说说到半夜……

写不下去了，我又哭了……

2

有的朋友问，为啥不用

呢?

我有想过，在向父母求助失败后。

但那时候助学贷款需要父母的配合，比如需要父母的身份证和签字啥的，现在可能便捷多了。

父亲不肯配合。

理由很简单，他怕我还不起还得他还。

至于母亲，贷款的事我直接没去找她，因为我去向她借钱时，对，是借，我说妈你借点学费给我，等我工作了挣钱就还你。

她说: 不要再来烦我，我们没有关系了……

当然，我到了学校后，要是跟学校领导说明情况可能也能申请下来。

但像我这种性格的人多少有点社恐，我一想到为了这笔钱要去一层层剥开自己的不幸，而且关键人家还不见得相信，就像评论区一位朋友说: 这样的母亲只有电视里有。

不要说别人不信，就是我自己心里也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疙瘩，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和怨恨让当年我的母亲，一个崭新的妈妈，毫不犹豫地抛下一个崭新的婴儿?

尤其当我在网上看到很多单亲妈妈为了孩子一个人活成千军万马的时候，我尤其不能理解母亲当年的决绝。

有时我想，也许是母亲个性太要强了，也许是我爸太浑了……

但我有什么错?

我只是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啊

我在无数个黑夜里纠结这个问题，把自己孤单又无助的灵魂撕扯得零零碎碎、鲜血淋淋……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想明白，但我不想想了，太疼了……

有的朋友说学校里就有很多赚钱的机会，比卖鞋赚钱。

这个我刚进学校时不太熟悉，一时半会摸不清门道，而且那个时候我交完学费就没有多少钱了，急需挣钱，所以还没来报到的时候我就计划好了，到那儿就赶紧找个鞋店继续卖鞋，这个做过，容易上手。

后来熟悉了，知道学校里也有很多挣钱的机会，但那个时候我的处境让我很清楚地明白我挣钱的主要目的到底是啥。

是维持生活，而不是致富。

致富是以后的事，现在我是来上学的，不是来挣钱的。我从拿到通知书那天起，就把读研纳入了计划，所以我不能让挣钱占用我太多的学习时间。而我在这家鞋店的上班时间是在放学后，正好兼顾了我的学习计划。

当然，说一千道一万，我主要觉得我卖鞋比较得心应手，再加上我的室友和同学的支持，我的业绩一直很好，薪资正好能够我用。

所以，在此也真诚感谢那些年支持我生意的兄弟们

我这一生，要感谢的人太多了，比如此刻评论区里温暖的你们，尽管我说得东一句西一句，你们还是耐心阅读并给予了温暖的建议，感恩感谢（抱拳）。

那晚我们俩说了很多，掏心掏肺。

女朋友说她除了有父有母，也不比我强哪里去，家里也很拮据，负担很重，因为她还有妹妹和弟弟，都在上学。妈妈是个小学老师，爸爸做点小生意糊口，奶奶都十多了还在卖菜贴补家用。

大概起点类似的人更容易找到结伴同行的理由，于是我们在一起尽情互相倾诉生活的艰难。

当然，基本上都是我在说，比起女朋友，我更苦大仇深。

善良的朋友们啊不要笑话我像个怨妇一样。有时候苦难需要一个出口，我说出来，有人回应并抚摸我已经结痂的伤口，我便又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些许温柔。

哭完了，互相擦干眼泪，我们像两个有为青年一样开始互相打气，憧憬未来，振臂高呼: 怕什么我们这么年轻，我们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最后我们都决定一定要考研，提高自己，发誓用知识和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我在女朋友很共情地跟我一起哭诉生活的艰辛后，卑微好像减轻了很多，有种找到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的轻松和归属感。

从此不再孤单。

尤其她说她为了追我每天去餐馆打工挣钱给我买吃的喝的时，我感动极了，也心疼极了，我决定抓住她，就像我当初拼命抓住上大学的机会。

就像很多朋友说的那样，这样的好姑娘不能错过了。

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温柔的救赎呢?

但我很现实，请原谅我吧，大概穷怕了的人总是现实的，因为他们时时刻刻要面对现实。

我想咱得先把丑话说前头，咱不能给人画大饼，说啥面包会有的以后啥都会有的屁话。

咱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的宝贵青春。

我跟她说我身后空无一人，什么都得靠自己，我要读研，然后再挣钱攒彩礼，攒房子，再然后才能娶她，所以她可能要等很久。

天可怜见，即使我下了天大的决心，在说到攒房子这仨字时我心虚得舌头都不敢伸直，尤其在说到娶这个字时我更加没有底气，我总觉得这个字于我太过遥远。

甚至遥不可及。

我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呢?

就靠我在这儿赤手空拳画大饼吗?如果她说她不能等我那么久，我又能怎么样呢?

没有人能拯救我，除了我自己。

但女友认真地说: 没关系呀，我可以等呀，而且我们可以一起攒彩礼呀这样就快了啊

我又哭得一塌糊涂。

可以一起攒彩礼这句话让我现在想起来都泪如泉涌。

我何德何能，遇到这样的天使女孩?

3

确定关系后，女友提出了一个要求，她要求我们把我们有限的钱放在一起，她来保管支配。她振振有词地说: 你们男生再抠也抠不过女生，我们女生有天生的理财能力，你看好多家庭都是女的管钱吧?再说了，我爸是做小生意的，在算小账上我可是深得真传噢我会把咱俩这点钱发挥出最大价值

我犹豫了很久，倒不是怕她乱花我的钱，而是，我这点零零碎碎的小钱怎么拿得出手?

女友一下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打开手机给我看支付宝里的钱: 你看，我就这点钱了……

我看了一眼她支付宝里比我还少的钱，突然很心疼，也放下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马上把我的钱都给她了。

于是，女朋友像一位勤俭持家的小媳妇，穷尽一切思维来安排我俩的生活。

原来我很少吃荤菜，因为我的收入不允许我吃荤菜，我都是吃食堂里最便宜的素菜。比如水煮白菜只要一块钱。

有时候馋得狠了，我就想吃一个油渣炒白菜，那个菜真香啊，我实在抵御不了金黄的油渣躺在白菜里的诱惑，就会咬牙打一个。

但这个得四块钱一份，我吃完会自责一整天。

但自从我把钱给女友管后，我就过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

当然这个吃香喝辣只是相对于我之前的寡淡而言。女朋友说，一锅省两锅费，我们在一起吃饭，一人打个半荤的菜，一人打个素菜，就相当于荤素都有了还是半半荤的开支，这就是低档消费中档享受。

女友的小嘴很是能说，她总是能用三言两语就打消我吃香喝辣的负罪感。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第一次吃了夜宵。

以前我从来不吃夜宵的，宿舍里的兄弟吃夜宵请我我也不吃，我怕我养成习惯自己无法负担。

在生活上我很是自律，只刚需消费，只吃一日三餐。

夜宵其实是女朋友的工作餐，她在餐馆打工，并约定，我们双方都不去对方打工的地方打扰对方，我鞋店下班就去图书馆温书等着她。

然后她每次来都带着好多好吃的，都是我之前很难吃到的，大鸡腿，红烧肉，整条的鱼，

……放在她自己的饭盒里装在书包里，热乎乎的……

我说: 哇，你老板好大方啊工作餐这么丰盛的吗?

大方啥啊，打烊了，卖不掉了，才分给我们吃的

感谢她的老板们，几乎承包了那些年我们全部的夜宵。

我肉眼可见地胖了起来。

渐渐地我感到不对，夜宵品种太丰富了。

中西都有。

一天，我吃完一份披萨，摸着肚子看着她说: 我咋感觉不对头呢?

胖了，是吧?养肥了就杀哈哈哈哈，我就是要毁掉你的盛世美颜，让你砸我手里

不不，我是说你这饭店咋还有披萨啊?你该不是买的吧?

我换饭店了呀我都换了好几家饭店了，你都没发现，一点都不关心我哼

她小嘴一噘，生气了。

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粗心了，我说咱们吃的东西怎么五花门啥都有呢

那是，我想吃啥就去啥餐馆打工

我看着她傲娇的小脸，心里五味杂陈，我很想说: 别去了……

但后面我说什么呢?

我是说别去了，咱以后少吃点，还是说别去了哥养你?

我无能为力。

我只有拼命读书，考上研究生，再拿上研究生的奖学金，争取不花钱读研，然后找到一个好的工作，再供她读研（她比我小，才大二），给她好的生活。

但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老话总是有它的道理，我们甜得冒泡的生活也会翻船，而且理所当然地跟钱有关。

交往大半年后，我们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原因很丢人: 我翻垃圾箱的时候被她抓到了。

4

话说翻垃圾箱我真是专业，刚来大学时，我两手空空，除了学校发的被褥我啥都没有。

但我看到学校的垃圾箱旁边经常有人扔很多完好的日用品，雨伞啊拖鞋啊衣服啊过期的零食饼干啊五花门啥都有……

白天我不好意思捡，就等晚上从鞋店下班了做贼一样捡几个我需要的回去。

那几年我几乎没买过衣服鞋子，都是捡的，偶尔会捡到没拆封的过期的饼干辣条啥的，我就用来做早饭。

学校里的垃圾箱几乎成了我的专属超市，尤其到了暑假，离校的毕业生们丢盔弃甲地走了，我就有一种发了大财的感觉。

而被女朋友抓住的那次是因为室友扔了一大堆过期的

，比如鱿鱼丝啥的，我越看越可惜，这么好的东西说扔就扔了，啥过期不过期的，小时候长了绿毛的馒头俺奶都没耽误给我吃。

我咕咕涌涌想去捡，最终还是没忍住，去垃圾箱里一袋袋翻了出来，刚从垃圾箱里抬起头，就和女朋友四目相对。

那次女朋友非常生气，一反之前温柔乖巧的模样，暴跳如雷。

我被吓住了，心里想: 难道传说中的母老虎就是这样的?

你就这么想吃海鲜吗?你就这么想吃海鲜吗?想吃说啊你怎么能来翻垃圾箱啊?

我又羞又窘，一再解释，我不是想吃海鲜，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真的不是馋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