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医院的全科门诊区永远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走廊尽头茶水间飘来的一丝茉莉茶香，不算难闻，却总带着点让人神经紧绷的冷意。
姜小帅刚送走一位复查的老人，正低头整理病历本，指尖划过纸质封面时，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不算安分的脚步声——不是患者那种小心翼翼的轻，也不是护士匆匆的快，而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昂贵的皮鞋底上，敲得大理石地面发响。
他抬眼时，门口己经站了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黑色连帽衫，牛仔裤膝盖处破了个洞，露出的皮肤泛着新鲜的红，不用看也知道是伤口没处理好又蹭到了。
男人一手扶着腰，一手搭在旁边人的肩膀上，皱着眉吐槽：“我说城宇，你那破健身器材能不能扔了？
差点没把我腰给闪断。”
被称作“城宇”的男人跟在后面，穿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
他个子高，站在门诊室门口，几乎挡住了一半的光线，明明是来陪朋友看病，却自带一种“巡视领地”的气场。
姜小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眉眼锋利，鼻梁高挺，唇线薄，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惹的长相，尤其是眼底那点似笑非笑的光，像在打量什么有趣的东西，而不是在医院这种地方。
“自己平衡感差，怪器材？”
郭城宇抬手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语气里带着点惯有的轻佻，目光却越过池骋，落在了姜小帅身上。
姜小帅没接话，起身走到诊疗床旁，指了指：“先坐吧，把伤口露出来我看看。”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扫过，和门诊区的冷意刚好中和，郭城宇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
池骋龇牙咧嘴地坐在诊疗床上，掀起连帽衫的下摆，腰侧有一道不算浅的擦伤，边缘还沾着点灰尘，显然是没处理干净就又活动了。
姜小帅拿过消毒棉片，动作很轻地擦过伤口周围，池骋疼得“嘶”了一声，他抬头看了眼，语气依旧温和：“忍一下，消毒不彻底容易感染。”
郭城宇站在旁边，没说话，目光却没离开过姜小帅。
他看他拿棉片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看他低头时额前垂下来的碎发，长度刚好遮住一点眉毛，显得没那么有距离；看他叮嘱池骋时的样子，明明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听话的笃定。
这和他以前在酒局、派对上遇到的人都不一样。
那些人要么带着刻意的讨好，要么藏着算计的精明，连笑都像按剧本演的。
可眼前的人，白大褂穿在身上，干净得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连身上的消毒水味都显得温和。
“医生，你这手法可以啊，比我上次去的那家医院强多了。”
池骋疼过那阵，又开始贫嘴，“对了，你贵姓啊？
下次我再闪着腰，还来找你。”
“我姓姜。”
姜小帅己经换了新的纱布，正低头用胶布固定，“伤口不算深，但最近别剧烈运动，每天来换一次药，三天就能好。”
“姜医生。”
郭城宇突然开口，声音比池骋沉，带着点穿透力，“他要是忘了来换药，我能替他来拿药吗？”
姜小帅抬头看了他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郭城宇眼底的似笑非笑还在，却多了点认真的意味。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报他的名字和病历号就行。”
池骋在旁边拆台：“哎我说郭城宇，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
以前我发烧到39度，你不还照样去参加派对吗？”
郭城宇没理他，目光又落回姜小帅手上——他正把用过的棉片扔进医疗垃圾桶，手指捏着垃圾桶边缘，动作很轻，像怕碰倒什么似的。
他突然觉得，这双手不应该拿消毒棉片，应该拿点更软的东西，比如……刚烤好的甜品？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郭城宇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会想这些？
以往他对人的兴趣，顶多维持到“这个人好不好看能不能带来点乐子”，像这样盯着一个医生的手发呆，还是头一次。
姜小帅把病历本递给池骋，叮嘱道：“明天记得来换药，要是疼得厉害，可以吃点布洛芬，但别超过剂量。”
池骋接过病历本，冲郭城宇挤了挤眼：“行，谢谢姜医生啊。
城宇，走了。”
郭城宇没动，又看了姜小帅一眼，才跟着池骋转身。
走到门口时，他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姜小帅拿起电话，语气依旧温和：“喂，王阿姨，您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血压有点高，下次来我跟您说注意事项……”声音随着门的闭合渐渐变轻，郭城宇却记住了那点温和里的耐心。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姜医生，好像比他最近遇到的所有“乐子”都有意思。
“想什么呢？
走这么慢。”
池骋在前面回头，“不会是看上人家姜医生了吧？
我跟你说，人家看着就不是你那路子的，你可别瞎琢磨。”
郭城宇收回目光，勾了勾唇角：“我琢磨什么了？
不过是觉得，这医生手法确实不错。”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己经有了别的打算。
他拿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查一下仁心私立医院全科门诊的姜小帅医生，基本信息就行，别惊动他。”
助理秒回：“好的郭总。”
郭城宇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医院的招牌，阳光刚好落在“仁心”两个字上，晃得人眼睛有点亮。
他想，或许下次来“陪”池骋换药，能多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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