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钻进骨头缝里的那种。
林凡缩了缩脖子，将破旧风衣的领子又立高了几分，试图阻挡从扭曲钢筋骨架间穿过的、带着铁锈和腐臭味道的风。
他像一只谨慎的蜥蜴，贴着一面勉强还算完整的墙壁移动，脚下是碎石和看不清原貌的工业废料，每一步都发出窸窣的轻响，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里是旧时代的坟场，曾经被称为“城市”的地方。
如今，只有高耸的、仿佛被巨力拧断的混凝土骨架，以及覆盖在一切之上的、令人窒息的暗红色锈迹，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终结的暴烈。
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阳光艰难地穿透厚厚的辐射云，投下稀薄而冰冷的光线，让这片废墟更添几分诡异。
“世厌”的侵蚀，在这里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破坏，更是一种氛围上的死寂，仿佛连声音和希望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
林凡的目标是前方那栋半塌的建筑物，从外墙上模糊的“XX数码广场”字样还能勉强辨认出它昔日的功能。
这种地方风险高，但往往也意味着可能找到未被前人搜刮干净的“好东西”——那些旧世界遗落的电子元件、完好的芯片，甚至是还能启动的存储设备。
在东海要塞的黑市，这些东西能换到足以让他和阿伟支撑好几天的合成食物和干净的水。
他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前方的入口。
倒塌的立柱和广告牌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夹角，那是通往内部的主要路径，也是最容易设伏的地方。
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除了风声，只有远处不知名变异昆虫的尖锐嘶鸣，以及某种更遥远的、仿佛来自地底的低沉嗡鸣，那是“世厌”力量活跃的征兆，让人心神不宁。
确认暂时安全后，林凡像一道影子般滑入了建筑的阴影中。
内部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金属氧化后的酸涩气味。
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保养得还不错的老式手枪，冰冷的触感是他在这片绝望之地唯一的依靠。
他的动作熟练而精准，快速翻找着倒塌的柜台和破碎的展示架。
大部分东西早己腐朽不堪，或是被之前的搜刮者洗劫一空。
但林凡有耐心，也有经验，他知道哪些角落容易被忽略。
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一个金属箱角，被压在一大块石膏板下面。
费了些力气搬开障碍，一个半开的、印着某个品牌Logo的工具箱出现在眼前。
里面大多是些无用的锈蚀工具，但底层，用防震泡沫包裹着的东西让林凡的心跳漏了一拍——几块封装完好的主板，虽然型号老旧，但引脚金光闪闪，几乎没有氧化痕迹。
更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便携式固态硬盘，外壳只有几道划痕。
“运气不错。”
林凡低声自语，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些东西，尤其是那个硬盘，如果里面还有数据，价值会远超几块主板。
他迅速而无声地将“战利品”塞进身后的背包。
就在他拉上背包拉链的瞬间，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自然产生的摩擦声从上一层传来。
林凡的身体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蜷缩到最近的掩体后，心跳如擂鼓。
他缓缓探出头，目光投向通往二楼的断裂楼梯。
声音消失了。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是变异生物？
还是……更低级的、被“世厌”侵蚀扭曲后本能游荡的“怪人”？
他不敢久留。
无论是什么，在这片废墟中，不必要的接触都意味着死亡。
序列9的普通人，在真正的威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张。
林凡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开始沿着计划好的撤退路线，小心翼翼地向外移动。
背包里的收获沉甸甸的，但心中的寒意更重。
每一次踏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都像是在和死神玩一场俄罗斯轮盘赌。
今天，子弹似乎还没有上膛。
但他知道，幸运女神不会永远眷顾。
在这个被“锈蚀”的时代，他这样的尘埃，能做的，只是拼命挣扎，多活一天，再看一次东海要塞那不算明亮，却代表着相对安全的灯火。
他加快脚步，将废墟的死寂和潜在的威胁甩在身后，奔向那座巨兽般匍匐在地平线上的幸存者都市——东海要塞。
今天的收获，或许能换来几天的安宁。
但安宁，在这个世界，永远是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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