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灵气还没完全在云霄宗的山巅铺开，一道身影己经雷厉风行地穿梭在主峰的白玉广场上。
所过之处，如同狂风卷过，瞬间清静。
“大师姐早！”
“钟离师姐！
您看我新练的这招‘劈山式’对不对味？”
“师姐！
这是我老家送来的灵果，甜得很，您尝尝！”
弟子们无论内门外门，个个眼睛发亮，声音热情得能点燃空气，脸上洋溢着近乎虔诚的崇拜。
钟离却，云霄宗首席大师姐，此刻面上一片清冷绝艳，宛若高岭之花，只微微颔首，脚下步伐半分不停，心里头的弹幕却己经厚得能挡飞剑了。
早什么早，太阳晒屁股了才起，还好意思说早？
修炼卷不动就早点去灵田施肥！
劈山式？
劈柴式还差不多！
力道散得亲娘都不认识，还好意思问对不对味？
是挺对丢人现眼的味。
灵果？
上次王胖子送的酸得我牙倒三天，上上次李师妹送的涩得我舌头打结…这帮家伙是不是对‘甜’有什么误解？
算了，好歹是心意，待会儿让杂役处分给刚入门的小弟子们甜甜嘴吧。
她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周身那股“莫挨老子，老子很忙”的气场又强了三分，生生让围过来的弟子们在三步外刹住了脚，只敢用火辣辣的视线追随。
没办法，整个云霄宗上下，谁不知道大师姐钟离却人美路子野，实力深不可测，是宗门实际上的定海神针兼劳模扛把子？
就是性子冷了点，话少了点…但没关系！
大师姐的酷，也是他们崇拜的一部分！
“大师姐！”
一个外门弟子慌慌张张跑过来，“膳堂的灵米粥又糊了！
张总管急得要用锅铲自刎！”
钟离却眼角几不可查地一跳。
又来了又来了！
张大爷这月第几回了？
煮了三百年的粥还能天天糊锅，也是一种天赋。
自刎？
他那把玄铁锅铲抡起来能拍死金丹期妖兽，往自己脖子上蹭？
骗鬼呢！
不就是又想让我去‘指点’两句，好让他那群徒子徒孙偷师吗？
心里翻江倒海，她声音却依旧平稳清冽，不带一丝波澜：“告诉他，稳住火灵阵第三节点，搅拌频率提升一倍，再糊锅，本月灵石扣半。”
那外门弟子如奉纶音，激动得脸都红了：“是！
是！
多谢大师姐指点！
张总管有救了！”
说完旋风般跑了。
救什么救，我看是没救了。
扣灵石比什么指点都管用。
刚打发走一个，戒律堂的执事弟子又苦着脸凑上来：“大师姐，不好了！
灵兽园的踏云驹和碧眼吼又打起来了！
这次是为了争抢一只您上次路过时摸过一下头的卷毛兔！
园子都快被它们拆了！”
钟离却：“……”我摸过的兔子是什么仙界至宝吗？
那俩货是上古凶兽后代吧？
脑子呢？
被对方踢没了？
为了只兔子拆家？
行，真行。
看来是精力太旺盛，欠操练。
她红唇微启，声音冷冽：“告诉园主，给那两只蠢货套上禁灵锁，绕后山负重跑三百圈。
跑不完，今晚灵草减半。”
执事弟子精神一振，仿佛得到了什么绝世妙计：“大师姐英明！
我这就去！”
英明个锤子，是个人都能想到这办法好吧？
这帮家伙离了我是不是都不会独立思考了？
好不容易走到议事殿外，还没喘口气，就见掌门林清风一阵风似的刮了出来，脸上笑出一堆褶子：“却儿！
你可来了！
哎呀呀，刚才又有三个弟子因为模仿你练剑时的起手式谁更标准，在练功坪打起来了！
还好老夫及时制止！”
钟离却看着自家这位修为高深但日常不太靠谱的师尊兼掌门，内心无力。
打得好，打得再响些。
最好让师尊您也上去挨两下，省得天天看热闹不嫌事大。
还制止？
您刚才肯定蹲旁边嗑瓜子来看戏了吧？
她淡淡瞥了林清风一眼：“师尊很闲？”
林清风立马板起脸，捋了捋胡子，努力做出威严状：“咳咳，为师日理万机，怎会清闲？
只是事关却儿你，为师自然要多加关注。”
说完，又忍不住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睛发亮，“不过说真的，却儿，你那个起手式第三遍微调的角度确实妙啊，蕴含天地至理，也难怪他们争破头…”钟离却忍住扶额的冲动。
至理？
那天我就是胳膊有点酸随便抖了一下好吗？
这帮脑补怪！
还有师尊您，能不能有点掌门的样子？
“师尊，”她打断林清风的滔滔不绝，语气毫无起伏，“今日各峰事务玉简。”
“哦哦，在这儿在这儿。”
林清风赶紧递过一枚玉简，眼神依旧慈爱又骄傲，仿佛交出去的不是宗门事务，而是什么稀世珍宝。
钟离却接过玉简，神识一扫，海量信息瞬间涌入。
东峰灵田虫害，西侧瀑布灵阵松动，南谷弟子切磋误伤索赔，北崖有弟子尝试炼丹炸了炉…没一件省心的。
这帮人离了我是不是得集体回归原始社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吐槽欲，开始高效处理。
“东峰虫害，让他们去丹霞峰领三号杀虫散，兑灵雨喷洒，比例一比五百，错一厘自己喝掉。”
“瀑布灵阵，让阵法院刘长老去修，告诉他，再拿这种基础问题来烦我，我就把他上次偷偷用护山阵盘烤灵薯的事贴公告栏。”
“误伤索赔，按宗规第七条处理，谁责任谁赔款，再闹事双方一起罚扫茅厕。”
“炸炉的弟子，罚去膳堂帮张总管烧火一个月，学会控制火候再说。”
她语速不快，条理清晰，每一句都精准命中问题核心并提出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听得旁边的林清风连连点头，眼神里的崇拜都快溢出来了。
“高啊！
却儿！
实在是高！
就这么办！”
林清风抚掌大笑，立刻拿出传讯玉符将指令一一下发，动作麻利得仿佛只是个传话的工具人。
高什么高，都是被逼的。
再不高效率点，我这大师姐迟早得过劳死。
话说回来，师尊您能不能别用那种‘我徒弟全世界最棒’的眼神看我？
压力很大好吗？
处理完一堆鸡毛蒜皮，钟离却抬脚准备去练武场进行每日的例行巡视，忽然，整个云霄宗的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并非强烈的震动，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浩瀚的威压，仿佛某种沉睡了极久极久的存在，轻轻翻了个身。
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弟子都停下了动作，惊疑不定地西下张望。
林清风脸色也微微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主峰后山禁地的方向：“这动静…难道是…”钟离却秀眉微蹙，感受着那丝迅速消散、却余韵悠长的波动，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后山禁地里头那位老古董…醒了？
不是说至少还得再睡个百八十年吗？
提前进入老年躁动期了？
她倒不是怕，主要是…麻烦。
一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辈分高得吓人、脾气据说古板又龟毛的老祖宗突然苏醒，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会打破她现在“相对”清净（虽然鸡飞狗跳）但至少能掌控的局面。
想想就头大。
林清风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他脸上闪过一丝激动，但更多的却是无措，下意识地就看向钟离却：“却儿，这…”仿佛只要大师姐在，天塌下来都能顶住。
钟离却看着自家师尊那“徒儿你快拿个主意”的眼神，内心叹了口气。
看我干嘛？
我能把他按回去继续睡吗？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我就把他忽悠成新的宗门打工人！
总不能白吃白喝那么多年不出力吧？
她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又要给我增加工作量”的嫌弃，淡淡开口：“无妨，或许是老祖修炼有所突破引发的异动。
师尊不必惊慌，一切照旧。”
清冷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瞬间让周围有些骚动的弟子们安定下来。
“哦哦，对！
一切照旧！
有大师姐在呢！”
弟子们纷纷点头，脸上的惊慌变成了“大师姐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的盲目信任。
林清风也松了口气，挺首腰板：“没错！
却儿说得对！
都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他话音刚落——“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冰冷、浩瀚无边的威压，如同冰潮海啸般猛地从后山禁地爆发开来，瞬间席卷了整个云霄宗！
天空仿佛都在这一刻暗淡了几分，空气中的灵气变得凝滞而寒冷。
所有弟子，包括林清风在内，都感到神魂一颤，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紧接着，一道清冷孤绝、仿佛亘古寒冰般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云霄宗广场的上空。
白衣胜雪，墨发如瀑，容颜俊美得不似凡人，却冰冷得没有丝毫烟火气。
他一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下方，目光所及之处，万物仿佛都要冻结。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被那恐怖的威压震慑得难以动弹，眼中充满了激动、敬畏和不知所措。
千年未曾现世的云霄宗老祖——泠渊，于今日，正式破关而出！
泠渊的目光掠过下方那些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神狂热（主要是对钟离却）的弟子，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太吵了。
并非声音，而是那种…躁动的氛围。
与他记忆中沉静肃穆的宗门，截然不同。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人群中唯一一个画风不同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站得随意，并未像旁人那般激动难耐，一双明澈的眼眸也正看着他，里面没有狂热，没有敬畏，只有一丝淡淡的…“哦，出来了？”
以及一种更明显的…“好像很麻烦”的意味。
泠渊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一瞬。
钟离却心里正翻着白眼。
果然醒了。
这出场特效…够浮夸的，灵力多得没处花了吗？
看起来还挺年轻，就是这脸臭得像谁都欠他八百万灵石似的…啧，看来是个不好相处的老古板。
以后日子难过了。
她正琢磨着是跟着大伙儿一起行个礼走个过场，还是继续装死，就听到身旁的师尊林清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扑通一声就带头跪了下去，高声道：“恭迎老祖出关！
老祖圣安！”
身后弟子哗啦啦跪倒一片，声音震天：“恭迎老祖出关！”
然而，林清风下一句就忍不住本能地接上了：“托老祖洪福！
宗门一切安好！
多亏了有却儿…啊不是，是多亏了钟离师侄女兢兢业业、力挽狂澜、天资绝世、领导有方…”泠渊：“……？”
却儿？
钟离师侄女？
力挽狂澜？
领导有方？
他看着下方那激动得语无伦次、三句不离“却儿”的掌门，再扫过那些跪在地上却忍不住偷偷用狂热眼神瞄向那个“却儿”的弟子们。
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困惑。
这云霄宗… 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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