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哭哭!
你能不能让他别哭了!
烦不烦啊!”
丈夫张伟的吼声,从客厅的沙发上传来。
他刚下班,身上那件皱巴巴的衬衫还没换,脚上的皮鞋在地板上踩出几个灰印,人己经陷进沙发里,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不耐烦地冲着卧室这边喊。
“我……我刚喂过奶了,尿布也换了,可能是要长牙了,磨得慌……”林晓抱着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儿子,颠着步子在卧室里来回走,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她己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头发油得能打结,随便用一根发绳在脑后绑着。
身上这件哺乳睡衣,领口被儿子扯得松松垮垮,胸前还有几块早就干了的奶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借口!
天天都有新借口!”
张伟的声音更大了,充满了火气:“别人的老婆怎么就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孩子也带得安安静静的?
林晓,你可是985毕业的,怎么结了婚,连个孩子都带不好?”
连个孩子都带不好……林晓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卧室里被儿子扔得满地都是的玩具,空气中还混杂着奶味和尿味的复杂气息,心脏像是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每一次收缩都带着刺骨的凉意,沉甸甸地坠向无底深渊。
曾几何时,她也是那个在校园里,在职场上,闪闪发光的林晓啊。
拿着国家奖学金,毕业就收到了世界五百强的Offer。
可就因为张伟那句“我养你啊,老婆就该在家享福”,她信了,她傻乎乎地放弃了自己的一切,一头扎进了这个名为“家”的牢笼。
结果,所谓的“享福”,就是一天24小时待命,全年无休的免费保姆。
就在这时,张伟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时刻意压低又带着讨好的声音,让林晓的心沉了下去。
“喂,妈!
……哎,我刚到家……什么?
她又跟您说什么了?
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她就是矫情!
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不用上班,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哪有那么累?
我看就是闲的!”
电话那头,婆婆尖利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清晰得刺耳:“我早就说了,女人书读多了没用,都读傻了!
让她在家带个孙子都带成这样,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阿伟,你可得把你家里的钱看紧了,别让她拿着你的辛苦钱出去乱花!”
丈夫的指责,婆婆的谩骂,还有怀里孩子那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哭声……听着就踹不过气,让她无法呼吸。
林晓觉得喘不上气了,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拧着劲儿的疼。
她想反驳,想把怀里的孩子塞给张伟,想声嘶力竭地吼回去,可她张了张嘴,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耳边的所有声音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花,渐渐远去。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她看见张伟不耐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走向她,而是走向了阳台。
“行了行了,她就那样,老毛病了,装死呢,不用管她。
妈,我们继续说……”原来,她这燃烧了所有青春和才华的五年,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原来,她真的会死在这场无人问津的、漫长的凌迟里。
浓烈的消毒水味,很是刺鼻,她醒了她不是死了吗?
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个杂乱压抑的出租屋,而是一片刺目的雪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空气中漂浮着冰冷的药水气味。
这是医院?
谁送她来的?
张伟吗?
他终于良心发现了?
“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一道冰冷又陌生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那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只有纯粹的、高高在上的不耐烦。
“把她按住,抽。”
林晓的心猛地一沉,僵硬地转过头。
男人明显的下颌线,鼻梁高挺,只是那双本该深情的桃花眼,此刻看她的眼神,冷漠到极点。
轰——!
贺封迟!
这个名字重重在她脑中炸开!
紧接着,属于另一个女孩的记忆,撕开了她灵魂的裂口,狂暴地灌了进来!
她,林晓,真的死了。
但她又活了。
她穿书了。
穿进了自己当初为了发泄情绪,胡乱写下的那本半成品虐文里,成了书中那个可悲又可恨的女主角——莫离音。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那本书的男主,海城贺氏集团的总裁,她的丈夫,贺封迟。
书里的莫离音,被设定成一个恋爱脑入骨的蠢货。
她深爱贺封迟,为了他,甘愿做他白月光秦薇的“专属移动血袋”。
此刻,不就是书中经典开篇场景吗?
——秦薇“恰好”又出了车祸,急需输血。
而她这个拥有特殊血型的“正宫”,再一次被贺封迟从家里抓到了医院,准备“奉献”自己。
“贺总,夫人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旁边的医生看着床上眼神发首的莫离音,有些犹豫地开口。
贺封迟的耐心显然己经用完了,他甚至懒得再看莫离音一眼,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她什么身体自己不清楚?
死不了。
薇薇那边还等着,立刻抽!”
命令下达,两个穿着黑西装、人高马大的保镖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走过来,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住了莫离音的肩膀。
一名护士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的针管,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身体因为原主的记忆,本能地开始发抖。
那是被强制抽了无数次血后,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但林晓的灵魂,却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想起了自己那可笑的前半生,想起了张伟的冷漠,婆婆的刻薄,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磨掉所有棱角和尊严,最后和垃圾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
现在,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份,还要再来一次吗?!
凭什么?!
当那冰冷的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瞬间,一股积攒了两辈子的滔天怒火,从林晓的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滚开!”
一声沙哑的低吼,从莫离音的喉咙里冲了出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
正要下针的护士手一抖,按着她的两个保镖也愣住了。
在他们印象里,这位贺夫人向来跟个受气包似的,别说反抗,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贺封迟也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皱着眉,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莫离音缓缓抬起头来,那双过去总是盛满爱慕与哀求的眸子,此刻黑沉沉的,看不到底。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锁定了他。
那是一双死人才能拥有的眼睛,平静,漠然,却又带着要把活人一同拖入深渊的寒意。
“我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让你们,滚、开。”
贺封迟被她那陌生的、充满恨意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但随即,更强烈的羞辱和怒火涌了上来。
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附属品,竟然敢用这种眼神看他,当众违抗他的命令?
“莫离音,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冷笑一声,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今天这血,你们就是绑,也得给我抽出来!”
“是,贺总!”
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其中一个保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蒲扇般的大手不再有任何顾忌,恶狠狠地朝莫离音的手腕抓来。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莫离音的瞬间谁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具本该虚弱无力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被囚禁了太久的东西,挣断了最后一根锁链!
一条纤细的腿,以一个常人根本无法做到的角度,带着破风的呼啸声,快如闪电般地向上踢出!
“砰!”
一声沉闷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巨响!
那个身高一米九、体重接近两百斤的壮汉保镖,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及发出,整个人就像是被高速行驶的汽车迎面撞上,瞬间弓成了一只“大虾”,双脚离地,倒飞了出去!
“轰隆——!”
壮汉沉重的身体狠狠地砸在三米外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墙上的挂钟都掉了下来。
随后,顺着墙根滑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病房里,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幕,震得脑子一片空白,僵在了原地。
那个护士,手里的针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另一个保镖,高举的手僵在半空,冷汗“唰”地一下就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贺封迟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冰冷表情,寸寸龟裂。
他下颌线紧绷,瞳孔中第一次映出了他无法理解的画面。
这……这他妈的是莫离音?!
在一片死寂中,病床上的女人缓缓地、一下一下地,坐了起来。
她旁若无人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凌乱的病号服,动作慢条斯理,仿佛刚才那个一脚踹飞壮汉的人根本不是她。
然后,她抬起眼,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再一次看向了贺封迟。
这一次,里面再也没有了任何懦弱和恐惧,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冷漠,和一丝……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嘲弄。
“贺封迟,你听好了。”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但在安静的病房里,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让人的后脖颈子无端发凉。
“从今天起,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冰冷的弧度。
“想从我身上拿东西?
你动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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