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阴冷,混杂着血腥与腐烂的霉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沈清辞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想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痛苦,而是头顶一袭熟悉的、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的锦帐。
她僵硬地转动脖颈,目光所及,是雕花精美的拔步床,是窗前随风轻拂的软烟罗纱幔,是紫檀木桌上那盏散发着安神香气的缠枝莲青瓷香炉。
这里……是她的闺房?
在将军府尚未倾覆之前,她住了十六年的闺房。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肌肤莹白,指尖圆润,没有丝毫受过酷刑的痕迹。
那只被萧景恒亲手斩断、被她自己鲜血染红的右臂,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连在身上。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庶妹沈清柔那看似纯真,实则淬毒的笑脸:“姐姐,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景恒哥哥心里从来只有我。”
三皇子萧景恒冰冷绝情的话语:“清辞,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沈家,留不得了。”
刑部大牢里,烧红的烙铁烙在皮肉上的滋滋声响……还有最后,那双曾被她视为良配的、修长的手,是如何残忍地挖去她的双眼,断去她的手臂……“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小姐?
您醒了?”
帐外传来一个带着睡意的、熟悉又娇俏的声音。
紧接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探了进来,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是碧桃。
她前世的贴身大丫鬟,也是沈清柔安插在她身边,最终亲手将她推入地狱的眼线之一!
恨意,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沈清辞死死攥紧身下的锦被,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让她残存的理智回笼。
她重生了。
回到了十六岁这年,回到了家族悲剧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的时候!
苍天有眼!
萧景恒,沈清柔!
这一世,我沈清辞从地狱爬回来了!
定要将你们加诸在我身上、在我沈家身上的痛苦,千倍!
万倍地讨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滔天的恨意,再抬眼时,眸中己是一片属于十六岁少女的、略带迷茫的澄澈。
“碧桃?”
她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柔弱,“什么时辰了?
我……我好像做了个噩梦。”
碧桃不疑有他,连忙上前挽起帐子,笑道:“小姐,刚过卯时呢。
定是前几日落水受了寒,身子还没好利索,才会梦魇。
奴婢给您倒杯热茶压压惊。”
落水?
沈清辞想起来了。
此刻应是天盛十七年的春天,三日前,她与沈清柔在花园池塘边喂鱼,不慎“失足”落水,感染了风寒,昏沉了几日。
前世只当是意外,如今想来,恐怕是她那好庶妹迫不及待的第一次出手试探吧。
“嗯。”
沈清辞低低应了一声,任由碧桃扶着她坐起,接过那杯温热的茶水。
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摩挲,感受着那真实的温热,她垂下的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
很好。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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