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再见面

学校通报了对他和女学生的处分，上了热搜。

而我作为原配，也被扒了出来。

1.

我和宫涛都是小镇做题家出身。

在那个教育资源并不优渥的小镇，他是比我大两届的学长。

在考上首都 985 后，他成了老师们津津乐道的寒门贵子。

而我，高考失利只上了一本。

却也追随着他的脚步，考研考上了他所在的学校。

就这样，我们一步一个脚印，双双完成了博士学位。

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科研成果，成功留校。

立业之后，我们凭借安家费和两边父母的半生积蓄，在寸土寸金的首都安了家。

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过上了许多小镇青年的理想生活。

我跟宫涛极其相似，珍惜如今奋斗而来的一切。

即便面对生活的磕磕绊绊，我们始终保持理性，罕有情绪的碰撞。

我们也有很多不同。

尤其是在学校转换身份后，宫涛继续专注科研。

我则将工作重心放在了教学。

这么多年都是如此，所以如今他已晋升副教授，我还是讲师。

然而今年，情况有所不同。

院里争取来了一个重点项目，是我擅长的方向。

院长直接安排我进了项目组。

当作为负责人的宫涛看到最终拍板的项目人员名单时，神色几番变化。

最终他笑着对我说: 初慧，咱们一起好好干。

我知道这并非他的心里话。

我自认为科研能力不弱，可宫涛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他曾经多次向我表达: 熬课题的压力太大了，不适合你们已婚妇女。

不信你看看，院里哪个重点项目的带头人是女性呢?

然而眼下项目人员名单已经拍板，宫涛自然不想多一些无谓的争执。

2.

今天上午没课，我在实验室整理归档项目数据。

既然加入了这个课题组，我心里也是憋着一股劲儿的。

突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卡是可爱的小草莓形状。

我记得我女儿有一个款式差不多的发卡，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女生穿着薄荷绿卫衣和白色百褶裙，看起来元气又少女。

在这所以理工科著称的高校，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

杨老师，早啊女生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一愣。

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女生。

隐约记起来，她好像是宫涛的学生。

印象中是他带的硕士生，没想到竟然也参与进这个重点项目。

你好。我微笑着点点头。

然后继续忙手头上的工作。

隐约之中，我总感觉有一道眼神时不时地打量我。

但当我抬头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女生若无其事地记着笔记。

我心中有些诧异。

这时候，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是宫涛。

当他看到那个女生的时候，面色一绷。

继而目光迅速落在我身上。

眼神交汇的瞬间，我冲他笑了笑。

他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宫涛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去开电脑。

就这样，我、宫涛和那个女生，三个人在实验室里，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

直到快到中午的时候，由于下午还有课，我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开。

可刚走出实验室没多远。

我突然听到实验室里传来一声甜甜的: 老公……

3.

我猛然回头。

确信那声音是从实验室里传来的。

我又返了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那个女生尴尬地冲我笑了笑。

不好意思呀杨老师，宫老师平时对我们没什么架子，跟学生打成一片，我们私下里都打趣喊他『老宫』的……

宫涛闻言，神情严肃。

当着你师母的面，别嬉皮笑脸下不为例

那女生端正了表情，微不可察地吐了吐舌头。

实验室一时间变得很安静。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好了，以后注意就好。

女生感激地看向我:

谢谢杨老师，你要是真的误会了，宫老师肯定要收拾我了。

我点点头。

由于赶时间，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在路上，我不由得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

多年在一线跟学生打交道的直觉告诉我。

宫涛和那个女生，并不是一种常态的师生关系。

我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

可转念一想。

8 年婚姻，我清楚宫涛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他在学术圈算得上相貌出众。

修长挺拔的身形和清冷的气质，没有丝毫中年男人的油腻感。

当初我刚入职的时候，为了避嫌，并没有公开与宫涛的关系。

那时他追求者不少。

而他都是礼貌又疏离地跟她们保持距离。

给了我十足的安全感。

而且婚后，他也是所有人眼中的模范丈夫、模范父亲。

我们不仅是夫妻，也是相互扶持、一路同行的伴侣。

所以，今天那个女生的一声老宫。

似乎又不足以让我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过多的假设。

下午我满课，紧张的排课让我没有时间细想今天的事。

下课后，我路经宫涛办公室。

偶然发现他办公室门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个牌子。

红色的牌子上写着请勿打扰四个字。

4.

我有些诧异。

记忆中宫涛的办公室门几乎一直是敞开或虚掩的。

我将那个牌子翻面。

发现它的另一面是绿色的，上面写着敲门可进。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敲门时，手机忽然震动，是院长的电话。

我忙接起，而后去了院长办公室。

我向院长汇报了目前项目的进展。

院长听过之后，眉心舒展，表示对项目很有信心。

小杨，这个项目对院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眼看着要收尾了，我看核心数据是你负责的，好好干。今年院里有一个副教授名额，你很有机会啊。

谢谢院长，我一定努力。我点点头，心中亦是志在必得。

在我校，副教授的基础工资和岗位津贴比讲师要高 20 个点。

更不必说课时费和科研绩效。

已经连续几年，我的教学成果、学生满意度和竞赛成绩都在院里名列前茅。

今年如果能有科研的加成，我也认为自己的希望不小。

……

我提着蛋糕到家的时候，宫涛已经在厨房忙里忙外了。

女儿小跑着朝我奔来，头上的草莓发卡衬得她格外可爱。

宝贝，生日快乐我捏捏女儿的小鼻头，笑着说。

放下蛋糕，我忙去厨房帮忙。

宫涛看到我，笑盈盈地说:

你回来了。我来就行，最近你比较累，快去歇会儿吧。

我点点头，回了他一个笑容:

那辛苦你了，今天我刷碗。

宫涛做了一桌子的菜，有女儿爱吃的可乐鸡翅、话梅排骨。

也有我爱吃的白灼菜心和酸辣汤。

开饭之前，宫涛拿出手机，对着一桌的菜拍了几张照片。

我不由看了他一眼。

认识他这么多年，他一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拍照。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他还经常笑呵呵地打趣我:

吃个饭都要拍照，不嫌麻烦啊?

似是注意到了我的眼神，宫涛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宝贝生日嘛，留个纪念。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的疑惑顿时消散。

是啊，今天是女儿的生日。

希望多年以后女儿看到这些照片时，能够记起我们一家三口此刻平凡而又真实的幸福。

想到这里，我心中忽然又有些感动。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为了女儿改变了这么多。

然而，下一瞬，我隐约看到宫涛不动声色地打开微信。

将那些照片发给了什么人。

5.

我正想开口询问，宫涛却突然出声:

快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等下吃完饭，咱们吹蜡烛，切蛋糕。

说着他给女儿夹了一块鸡翅，又给我盛了一碗酸辣汤。

看到女儿那开心又期待的表情。

我终究什么都没说。

晚上，宫涛环住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

慧慧，再给我生个儿子吧……

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今天是女儿的生日，他却提起这个，我心里不是很认同。

今天不行，例假没走干净。我说。

哦……好吧……宫涛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

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早点休息。

嗯，晚安。

晚安。他替我掖了掖被角，然后翻过身去。

夜里，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

迷迷糊糊地打开床头灯，我看到是宫涛在打电话。

好，我马上过去。说着他挂断电话，火急火燎地去穿衣服。

我瞥了一眼闹钟，已经快 12 点了。

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我问。

是我一个学生，她受伤了，我去看看……

是出事故了吗，很严重?

不是，是她崴到脚了……

我: ……

现在这个时间，非得你过去吗?她没有辅导员，或者室友什么的吗……而且崴脚好像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啊……

杨初慧宫涛陡然拔高音调打断我。

我本来还睡得有些迷糊，被他突然的这一嗓子直接给吓清醒了。

亏你也是老师，难道我们当老师的就只是在讲台上摆摆样子，其他时间学生遇到问题了，咱们就置之不理吗?

别忘了当初你也是个独自在异乡求学的女生，如今说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惭愧吗?不觉得有悖师德吗?

他冷冷地看着我。

冷到我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一向温顺的丈夫。

我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尽量平静地说:

我认为教师也应当跟学生保持适当的边界感。

宫涛冷冷一笑，态度异常坚定: 我的学生，我还真就要管。

紧接着，砰的一声，卧室门被重重关上。

我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愣了好一会儿。

那天，我不知道宫涛是几点回来的。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他睡在沙发上。

而已经起床的女儿，眼下多了一道青黑。

6.

这几天项目的收尾工作实在繁重，我无暇在宫涛那里耗费过多的精力和情绪。

周末，宫涛似是求和一般，主动提出要陪我逛街。

还答应女儿陪她去游乐场。

连我闺蜜都很惊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你家老宫不是一向不喜欢逛街吗?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宫涛给我买了一件 500 块的连衣裙和 800 块的高跟鞋。

闺蜜在一旁羡慕不已。

宫教授可以啊，不像我老公成天抠抠搜搜的。

我想了想，确实，对于宫涛那种过过穷日子的人，这已经算可以了。

结完账之后，宫涛自然地逛向了男装区。

身后的闺蜜惊奇地瞪大眼睛，拉着我小声问:

呦呵，你家宫教授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臭美了啊?

不嫌试衣服麻烦啦?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从前的宫涛，对穿衣没什么讲究。

每天都是衬衫西裤，差不多的款式轮着穿。

可今天的宫涛，来回试了好几个款式都不满意。

最后，他试了一件插肩袖卫衣。

他站在镜子前打量了许久，问我:

初慧，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不错，很显年轻。我客观地回答。

那行，就这件吧。宫涛看起来很高兴。

他转头对服务员说:

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我瞥了一眼价格标签，一件单衣要 1500 块。

而宫涛之前的衣服，最贵的不过五六百。

闺蜜也看到了价格，她侧头看了看我。

眼神终于从打趣变为了疑惑。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7.

周日，按照约定，我跟宫涛带女儿来了游乐场。

其实很久之前宫涛就答应过女儿的，只是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几个月来的愿望终于成真，今天的女儿格外开心。

宫涛陪着女儿玩了旋转木马、樱花小火车和糖果屋。

整个过程他都很有耐心，帮女儿背着她的小挎包和小水壶，女儿走累了就抱着她。

一旁带孩子的妈妈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我们在喷泉广场休息的时候。

女儿眼巴巴望着旁边小男孩手中的冰淇淋。

宝贝，想吃吗?宫涛温柔地问女儿。

女儿惊喜地瞪大眼睛。

或许她不明白，一向限制她吃甜品的爸爸，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宽容呢?

继而宫涛望向我: 你呢，初慧，要来一根吗?

我摇摇头。

他似乎忘了，我肠胃不好，不能吃凉的。

宫涛给女儿和他自己都买了一根草莓冰淇淋。

眼前，一位父亲正陪着女儿开心地吃着冰淇淋。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印有 Hell。 Kitty 的冰淇淋。

给人一种极大的反差感。

外人看来多么温馨的画面。

可我只觉得一股冷意自后背升起，久久不散。

我想，我该找个时间跟宫涛好好谈谈了。

8.

周一，我在电梯里遇到了院长。

本来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偶遇，可我总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院长，有什么事吗?我不由开口询问。

院长这才收回目光。

他轻咳一声，问我:

小杨，咱们项目马上收尾了，项目论文的拟署名单子你看过了吧?

我轻轻摇头: 还没有。

闻言，院长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我心中略感诧异。

直到我看到论文拟署名的单子，才明白过来那眼神的含义。

这个项目我负责了关键数据的分析。

论文初稿 60% 以上的内容由我完成。

然而，拟署名的名单上，我的名字却意外地被排在了后面。

第一作者是宫涛。

第二作者是一个叫林梦甜的名字。

第三作者是院长。

而我被排在了第四作者。